「下午你打算做什麼?」我問。

「我不知道。」她說。

「你有沒有看過一部電影,叫做johnandary?」

「有,故事與你我兩人之間的事差不多。」

「真沒想到香港也有這種事。」我乾笑一聲。

她牽動一下嘴角,不響。

「我要走了。」

「ok。」她又說。

「這公寓很舒服。」我說:「佈置得很好。」

「謝謝你。」

「其他的男人說些什麼?他們是否起床就走?」我問。

她答:「不,他們起床後送我鑽戒或玫瑰,並且向我求婚,婚後我們同住在白色堡壘中,從此快樂地生活下去。」她的圓眼睛很平靜。

「對不起。」我終於站起來。

她替我開啟門。

「再見。」我說。

「再見。」她說。

我想我真的要走了。

我眼睛接觸到她尺碼適中的胸脯,纖小的腰圍,修長的腿。

她沉默著等我踏出大門。

「再見。」我說。

我終於踏出大門,她關上門。

我在門外站著,終於離去,我記熟了門牌。

初秋。

涼意。

一個星期天。

胃很舒服,一個陌生女子做的豐富早餐填飽著胃。

我連她的名字也忘了問。

她叫什麼?

我不能就此踏出她的屋子,一輩子也不見她。

她的電話放在什麼地方?我甚至沒有記下她的電話號碼。我溜答在街上,心中充滿這個女人。

她柔軟的手臂。昨夜我告訴她。「有一陣子我認得一個女郎,她的手臂上有玫瑰的紋身。」

「是外國女郎嗎?」她問。

「噢是的。」我說:「金髮,金色汗毛,手臂上一朵一寸大的玫瑰,細緻得很。」

「她幹什麼的?」

「醫科學生。」

「有大胸脯?」

「是。三十七寸半c。」

她笑,指指自己的胸,「當然你知道這只是三十二。」

她是這麼富有幽默感。

在街上想起,不禁微笑起來。

有趣的女郎。從沒認識比她更懂得說笑的女孩子。

回到家,鐘點女工正在清理我的「住宅」。我靠在沙發中,點起一支香菸,慢慢的吸。

星期天的下午,用來思念一個女人。沒有更好的用途了。

我們在一個派對裡認識,她有幾分酒意,很微笑地很溫和地坐在沙發的一角,我們開始攀談,提到張愛玲的小說。她說她更喜歡魯迅的小說。她喜歡短篇小說。人生也短。

然後我們溜到外面去散步,去小公園中,我們在石凳上坐了很久,情侶們擁抱著,我們卻坐得規規矩矩,一路看星空,然後散步。

她詫異地問:「看這些男男女女,何必在公眾場所親熱?」

我說:「很多人家裡太擠迫,你知道,不能做這樣的事。」

她朝(目夾)(目夾)眼睛。「我一個人住。」她說。

像她這樣的女子,在香港不多呢。即使在外國,也不容易找到。女人太小器、太多疑、太猜忌、太缺乏安全感、太緊張、太自私、太依賴、太脆弱、太結黨。女人最大的錯誤是不肯把性視為單純的享樂──她跟你睡是因為她愛你,因為男人永遠欠女人一大筆債。

但是她說:「我們兩個都很享受。」

我把擱著的腳換一個姿勢。

媽媽會怎麼想,尖叫起來吧,淌眼淚吧,呵,兒子竟留戀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