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確實不是普通十歲小孩能說出的,住在皇城中不止是受皇城庇護,享受無上尊榮,還要操縱天下俯瞰眾生。而燕植並非不能獨當一面。

徐嘉式心頭百感交集,長舒了一口氣,抬手揉揉燕植腦袋:「我知道。但本事再高,在長輩眼裡你也只是個孩子。我派去跟著陛下的人每日都會回信,我當然知道陛下隨時可能生產,我恨不得立刻飛到陛下身邊陪著他和孩子。但陛下懷著我的孩子,你更是陛下心愛的侄子,便也是我的侄子。我不能讓陛下出事,也不能把你置於危險之中。」

燕植怔住:「孩子……我以為,把話說開之後,你不會再把我當小孩看待……」

「說什麼傻話。」徐嘉式一笑,「只有又讒又笨的算小孩?早慧易傷,更要多加關愛。若沒有照顧好你,你皇叔大概真的要休了我。」

燕植繃不住眼淚了,抱著徐嘉式開始大哭:「嗚嗚,皇叔父……要不我別做侄子了,我認你們當爹吧!」

「可以啊。」徐嘉式拍拍燕植後背,「雖然你只比陛下小十歲,過繼到陛下名下就是長子,陛下也就不用為那兩個孩子的名分操心了,立嫡立長都應當是你繼承皇位——」

燕植瞬間收了眼淚,「呔」的一聲跳開:「差點上當!不當兒子了!還是當侄子吧……皇叔父,煽情歸煽情,我也知道你們對我好,但你還是趕緊去吳州吧……周王爺爺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嗎?他可能就在吳州。」

「在吳州?」徐嘉式眯起眼,很敏捷地想到,「你和吳王通訊,我父親也是知情人,當年的事……」

燕植目光迴避:「反正,皇叔父你趕緊去吧,去吳州把吳王爺爺換來也行,有他在我身邊你總該放心了吧?對外隱瞞著,沒人會知道你不在京城他不在吳州,我也不會有什麼危險,真的。皇叔讓你照顧我沒錯,但是要是因為我,皇叔有什麼閃失,我都不會原諒自己。皇叔父,求你了,去陪皇叔吧。」

徐嘉式被燕植扯著袖子擦眼淚和鼻涕,默然仰頭看了眼窗外夜色,良久之後才抽回濕透的袖子:「不早了,快歇息吧。」

——

吳州。

眼看著十一月就要到了,失蹤的那些孤兒像泥牛入海,憑空消失了似的,官府全城搜尋一無所獲。

「這太不合常理了。」燕綏推開細嫩香甜的魚肉粥,「那麼多孩子,大的小的都有,若分散關押總會有疏漏之處可查,若是集中看守,哭鬧起來也是好大的動靜。怎麼會一點訊息都沒有?」

吳王道:「陛下,先吃飯吧。官府會盡心盡力搜尋的,陛下的身體要緊。」

燕綏感受到肚子裡小傢伙們抗議,「嗯」了一聲端起粥,只吃了幾口,又問吳王:「皇伯,這幾天沒有更多的孩子失蹤吧?」

看著日漸消瘦的燕綏,吳王嘆一口氣:「沒有,陛下你先吃。陛下萬金之軀,千萬不能有所損傷,其實,陛下不必如此掛心操勞的。那些無父無母的孤兒本身就很難活到成人——」

「皇伯。」燕綏擱下勺子,玉器叮噹碰撞聲截斷吳王的話,「朕的母后曾經也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吳王怔了怔:「陛下,老臣失言了。」

燕綏起身,皇室之中很難有人理解他對平民的關護,陳國百姓眾多,這百來個孤兒數量不多也缺乏價值。

但到底是人命啊,他們無父無母,還是孩子便直面生活艱難,為果腹禦寒而發愁。燕綏有侄子,有兒女,推己及人尤其心疼。

況且貧富貴賤並不一定終生不變,燕綏對此深有感觸,並且難以同他人交流。

吳王父皇還有鄭王,他們是一母同胞,母親是尊貴的靖國公主,身上流著純粹皇室血統,即便一統天下做靖與陳的共主也是名正言順。

燕綏和他們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