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息。

藍玉扶著我。

隔很久,我說:「我走了。」我推開她。

我衝上樓梯,她沒有叫住我,我一回頭,看到她站在樓梯下,默默地看著我,她的微笑已隱沒了。我馬上回家。

那天夜裡我穿得很少,吹了風,又喝得太多,嘔吐一夜。三點起來,五點又起來,整晚沒睡。

第二天到學校,精神非常壞。

我真不想再教下去了,我捧著頭教完三節課,回家睡覺。

媽媽很是嘀咕。

我不大記得跟藍玉說過些什麼,但是我知道她不會笑我。

媽媽說:「璉黛打電話來,我說你睡了,有點不舒服。」

「是嗎?」我遲疑。

「為禮貌你應該回電。」媽媽說。

「她不過是想找人聊天。」

「她是很好的女孩子,非常精明能幹。」

「她不過是幸運,生活在那麼好的家庭中,我不同情這種女孩子,」我說,「她並沒有盡全力,」

「你想挑個怎麼樣的妻子?」

我抬起頭,溫和的說:「我不知道,媽媽,我不知道,我想到威基基去躺著想清楚。」

她嘆口氣,走開。

結果我還是把璉黛找來。

我捧著頭呻吟,我的頭痛苦裂,一晚醉酒的風流抵不過這種頭痛。

璉黛說:「我們終於成了老友,看我們多麼心平氣和。」

「對不起,我不能陪你去那個舞會。」我說,「我一向怕穿禮服的舞會。」

她說:「我也不是真的想去。」

「如果我是個成功的人士,我會去。」我說,「有什麼味道呢,你想,每人手中拿著酒杯,用正確的口音說英文:『你最近的業務如何?』『謝謝,剛賺了三千萬。』女人們穿得花枝招展,你想想——跟狗展一樣。」

璉黛抬起頭,「奇怪,你根本是正統貴族教育出身的,不應有這種憤世嫉俗的想法。」

我說:「我知道你的意思,與社會一發生關係便是憤世嫉俗。」

她笑,「很多人想去也還去不成呢。」

「那自然,」我笑著,「我們到底還是香港的貴族,不懂中文的中國人是做貴族的先決條件。藍剛早半個月就開始為這種舞會緊張——該是戴金勞呢。還是白金鑲鑽百爵表?」

「你認為他討厭?更討厭的是動輒討論中國往何處去的文藝青年,開口閉口:你會下圍棋嗎?圍棋與搓麻將有什麼分別?同樣是分勝負的遊戲。」

我哈哈的笑起來。

「璉黛,你真的蠻有趣的。」我拍她的肩膀。

「真是越文藝越是惡俗,早不流行這一套做作了,我倒是喜歡藍剛,他夠自然。」

「他的妹妹也是自然,」我補一句。

「她很能幹。」璉黛說,「怎麼還是愛著她?還沒有克服?」我傻笑。

結果我還是陪璉黛到那個舞會去了。

穿了黑色的衣服,只是我實在沒法忍受那隻領花,改戴一條灰色領帶。

璉黛穿大紅色的長旗袍。

很多人以為她是我的女朋友。

果然,我拿著一杯酒跟人家討論香港未來教育的進展。

真悶死人。

到後來跳舞,我很自然的跟璉黛說:「我不跳舞的。」

她陪我聊天。

我說:「璉黛的黛應該是玳瑁的玳,璉玳,多好看。」

「你真挑剔。」她微笑。

她長得很高,穿旗袍很好看,但是她太知道自己的美,處處表演著她的美,雖不過分,我不喜歡。

「看到什麼美麗的女孩子沒有?」璉黛故作大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