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沉沉,回視她。

“不,我與你同感,完全贊成你的說法。”昨夜的一切,很棒,她給了他前所未有的歡愉。如他所言,她很誠實面對慾望,快樂時,盡情享受,貪婪索討,拋掉女性矜持,主動吻他抱他糾纏他,可她又無比矛盾,他以為她豪放老練、敢玩敢鬧,偏偏有時她又變得像個不解世事的小女孩,一臉好奇,對他的身體、他的舉動、他的愛撫、他的進佔顯得樣樣新鮮、躍躍欲試。

他承認,自己故意捨棄溫柔,帶著嫉妒的惡意──嫉妒那些不知名、沒有臉孔的男人,擁抱過她的每一個該死的男人──沉潛進入柔軟芳馥的溫暖之中,迷亂在她似水般溫潤的緊縛,抱持著弄哭她的壞心眼,奮力馳騁,榨取她嬌嬌媚媚的呻吟,尋求快慰歡娛。

她讓他覺得困惑,困惑於她的冶豔與清純,困惑於她的熱情與天真,困惑於他所認知外傳的她,與真實面對過的她,竟有所差別。

“那就好。”這種事兒,本來就該雌雄同歡才公平,她可不想只有她一隻感到痛快。

“你再睡一會兒,我會差人替你送膳,你別擅自離開海棠院。”說完,他便走了,連頭也不回。

銀貅望著他的背影好半晌,一絲惘然襲上。

“人類真是陰晴不定的動物,昨夜明明那麼熱切,早上醒來卻換上另一副嘴臉,怪哉。”銀貅捉摸不住方不絕這個“人”,本以為他和她一樣,都愛極昨夜那一切,她還想,既然兩人都醒了,就再重溫一回歡快,哪知他卻匆忙離開。

算了算了,他走了,她也不多留,該是瀟灑閃人……是閃貔貅的好時機。

銀貅跪坐於凌亂喜帳之間,柔荑輕揚,烏絲剎那褪去濃墨色澤,由髮根開始,潑散的銀亮筆直暈開,漂亮的飛螢四散,一時之間,屋內銀芒迸射,裸軀包裹其中,碎銀星光玎玎閃閃,那襲天羽霓裳重新變回她身上,銀燦美人恢復真實原貌。

她輕笑下榻,自鳳冠上摸走幾顆珍珠,準備帶上路當零嘴,補充消耗的體力。

她想,她會記住他的名字,方不絕。

可惜,他不知道她叫什麼。

不過,他也不需要知道。

應該是無緣再見吶。

一記優雅旋身,美人身影何在,只剩點點銀光,細碎如粉,飄揚半空,待其散盡,屋裡,什麼也沒有。

園西一座楠木大廳,包圍在花牆之內,錯落的奇石假山佈景巧妙,地處清幽樸雅之間,蓊鬱綠樹扶疏,襯托廳園之美。

一名美婦,在大廳裡忐忑不安,手裡熱茶端起又放下,不時詢問身邊伺候的小婢:“人來了嗎?”,已問了不下十次。

溫熱的茶。在舉落之間,早已涼透,茶香不再。

“夫人,少爺來了。”

此句話,無疑是美婦的特赦,她“叩”地擺下茶杯,起身相迎。

“不絕!不絕——”

“娘。”方不絕搶在美婦即將跨出門坎前,進了大廳,攙扶她,並領她落坐,吩咐小婢重新斟倒熱茶,來溫暖美婦冰冷的掌心。

“詛咒破了嗎?詛咒這樣就算破了嗎?”方母的美麗中夾帶長年來的憂懼滄桑,眉心皺紋,早已是無法抹平的深刻,仍無損她精緻溫婉的氣韻,只是此時的她臉上寫滿擔心,頻頻追問兒子。

“我不知道,但或許沒有這麼容易。”方不絕無法扯謊,只能婉轉回道。

“大師明明說只要找到那個時辰出世的女子,迎她入門,我們方家的九代詛咒就能破解呀!”

“娘。”方不絕將小婢端來的溫茶,連同方母顫抖的雙手,一併包握在大掌間,安撫道:“別急,我們盡人事聽天命,該做的,都努力做過了,接下來就交給命運吧。”

他為了使母親安心,已盡力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