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大地無聲,夜彷佛已很深了。

展夢白心念數轉,突地啞然失笑,暗暗忖道:“我等在這裡,豈非有如守株待免一般,別人從那邊來了,我也無法看到。”

他暗暗責備自己,沿著牆走了半圈,只見一處屋簷,飛出牆外,他肩頭微聳,嗖地掠了上去。

放眼四望,但見牆內乃是一片庭院,疏林叢竹,假山小橋,在夜色中看來,彷佛甚是精緻。

但仔細一望,樹已枯、竹已亂、山已頹、橋已殘,甚至連荷池中積水都已涸了,到處都是斷瓦殘垣,庭園早已荒廢。再凝神一望,樓閣飛簷雖在,但房屋的窗欞已斷,欄杆已倒,冷風吹著空窗,颼颼地令人頓生淒涼之感。

展夢白苦苦地在這裡守候了半夜,不想這裡竟是個荒宅,他心裡只覺哭笑不得,大罵自己的粗心。

那知就在這剎那間,荒園裡,夜色中,突地有光芒一閃,青藍色的光芒,顯然是劍影刀光。

荒園之中,突現劍影,展夢白卻大喜忖道:“難道那時也和我一樣,不知這裡是座荒宅,也上了當?”

當下伏身在屋脊上,凝目望去,悽清的夜色中,荒園中果然出現了一條身持長劍的人影。

這人影身材甚窈窕,竟彷佛是個女子。

展夢白大奇忖道:“荒園之中,那來的女子,難道真是傳說中的孤仙來了麼?我倒要仔細瞧上一瞧。”

只見這人影緩緩走來,髮髻如雲,衣袂飄飄,左手持著柄長劍,右手竟拉著個稚歲幼童。

她拉著這幼童的手,飄飄地自小橋走了過來,深色的長袍,漆黑的長髮,面容卻是雪一般蒼自……悽清的夜色,悽清的景物,突然出現了這樣一個幽靈般的女子,使荒園中更充滿了神秘詭異的恐怖氣氛。

但展夢白非但絲毫不怕,反而動了好奇之心,竟似已忘去了此行的目的,伏身屋脊,不肯走了。

這幽靈般的女子冉冉踱過小橋,忽然幽幽長嘆了一聲,緩緩在橋邊的石桌石椅上坐了下來。

悠長的嘆息聲中,似乎也充滿了森森鬼氣。

展夢白心絃微微一顫,只見那稚齡幼童突地撲到女子身上,顫聲道:“媽,我……我怕……”

烏衫女子道:“媽手裡有劍,鬼也不敢來的,你怕什麼?”語聲雖然輕微,但在靜夜中聽來,卻極為清晰。

展夢白暗中鬆了口氣:“原來這女子並非狐鬼。”

只見那烏衫女子口中輕輕哼起催眠的曲調,將孩子抱在懷裡,手中卻擦拭起那柄秋水般的長劍。

過了半晌,那孩子突然輕輕嘆息了一聲,抬頭道:“媽,你不要唱了好麼,反正我也睡不著的。”

這孩子最多也不過四、五歲,尚在牙牙學語,但說起話來,卻有一種成人的氣味,顯見得極為聰明。

烏衫女子愛憐地拍了怕他的頭,果然不唱了,那孩子又道:“你在這裡等他,他知道麼?”

烏衫女子道:“不許說他,要叫爹爹才是,知道麼?”

那孩子眨了眨眼睛,道:“他既是爹爹,為什麼總是不敢和媽在一起呢?別人的爹爹媽媽,天天都在一齊。”

烏衫女子彷佛呆住了,良久良久,方自幽幽長嘆了一聲,道:“孩子,有些事,你……你是不知道的……”

那孩子點了點頭,忽然抬起小手,去擦他媽媽的眼睛,口中道:“孩兒叫他爹爹就是,媽媽你不要哭好麼?”

烏衫女子似乎有滿腔幽怨,縱然笑了,笑中也帶著淚,展夢白見到這母子兩人真情流露,想到自己的母親,亦不禁為之暗中唏噓,黯然不已。

又過了許久,那孩子跳下地來,望著他媽媽手裡的劍,道:“媽,你為什麼天天要磨這柄劍呀!”

烏衫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