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人,內在怎可能如外表一般單純?那些攻防的手段、誘敵的設計,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心若沒生出七八個竅,難以拿捏。

淡菊眨眨眼。“笑不一定要有理由的。”

“這世間,做任何事一定有其理由。”兩張臉離得這麼近,他細瞧著,發覺她的頰兒竟如白瓷,細緻得無可挑剔。

她嘆了一聲,吐氣如蘭:“你總是這麼嚴肅嗎?這麼著……不覺得累嗎?”

鹿蒼冥不語,臉色深沉未變。

淡菊又道:“說你們兩人是兄弟,性子卻南轅北轍。我記得鹿爺的那位麼弟人挺好,說話好生風趣,很容易相處的。”意思就是他不易相處了。

“容易相處?是容易受騙吧!可以隨你捏在掌心裡把玩。”他冷笑,聽她稱讚麼弟,心頭悶悶的,也不知為了什麼。

秀雅的眉兒揚了揚,她鼻尖又習慣性地輕皺著,笑聲純真柔和。

“唉……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鹿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淡菊是憑棋藝贏得彩頭,沒去為難誰,信不信由你了。”道完,唇瓣張開,打了個秀氣的呵欠。這幾日花魁賽折騰下來,她真是累了,很想閉上眼,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覺。

“唉唉……人家真的沒力氣同你爭,愛怎麼做全隨你了。今日鹿爺贏了那盤棋,淡菊不跟著你,還能跟誰呢?你要帶我回白苗,那就走吧,反正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鹿就只好隨鹿了,你說是不?”她笑,迷迷濛濛地瞧著他,忍不住又打了個呵欠。“我想……得勞煩鹿爺抱我上馬車了,人家好睏,想睡……”越說,聲音越輕。

這男人從不給她好臉色看,嚴厲得教人髮指,胸膛卻十分溫暖,有股淡淡而安全的氣味。

淡淡的……安全的……唉……有助入眠呵……等她睡飽了,養足精神,再來同他玩下一回合吧。

淡菊合上眼,念頭模糊閃過,而唇邊笑意停留,就這麼沉入夢中。

第四章

她知道自己身在夢中,想醒,卻有些留連。

並非真想逗留,而是夢境一幕接著一幕掠過,她回到過去,以現在的模樣循著意識走回,看見小時候的自己,懵懂的、稚氣的、眼瞳中透著疑慮的小小姑娘……

“娘,姐姐呢?!姐姐去了哪兒?!”

“丫頭不要留在這兒,我不要,娘……我怕,我會乖、會很乖很乖,娘為什麼不要丫頭了?!”

“姐姐不見了,娘,咱們找姐姐去,好不好……好不好……”

她靜默而憂傷地瞅著。這一年,一個孃親遺棄了親生骨肉,就因世道艱難,女人沒有男人依靠,無論如何也養不活自己,更何況帶著孩子。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將那哭泣的小女孩兒攬進懷中,想告訴她別害怕,她將陪著她,永遠陪著她,一隻大掌卻快了一步,按住女孩兒瘦小的肩膀。

“叔叔,我娘是不是把我賣給您了?叔叔知不知道姐姐上哪兒去了?”

那男子有張高深莫測的臉,笑了笑,撫摸女孩兒頭頂時,淡淡地流露出近乎可親的氣味。

師父。明知是夢境,她仍喚了一聲。

男子收養了女孩兒,教會她一切,包括書中知識、現實經驗,甚至引導著她的棋藝,縱容她鑽研。

後來,她終於明白,這位神秘莫測的男子便是東霖營的頭頭,她將要為他效力,而他,直接聽命於東霖在上位者。

這些事,好久好久了,怎會走進這樣的夢境……她其實挺討厭感傷的……

有些寒意,淡菊眉心微擰,忽地一抹溫暖覆上,暖了身子,將她由夢中喚出。

緩緩睜開眼來,那張男性面容離她好近,正細細打量她,一瞬間,她以為師父就在面前,因他們的眼神如此相似,同樣深幽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