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只要哄哄阿奴,那張紙就可以拿回來。可是阿奴是那麼好哄的?

昨天阿奴說可以幫他們清除後患,條件是把兩個舅舅借他們當五年先生。三舅舅把自己換成了他,僱傭變成了奴隸。現在他想明白了,合著三舅是把他和六舅舅賣了。

阿奴還不情願:“粽子穿衣費布,吃米費糧,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又沒眼色。把他弄回去裝大爺麼?”

劉仲以前在皇宮大內,皇帝太后寵愛,眾星捧月般人人奉承,個個小心,從來只聽見好話,只有沈嘉木天天潑他冷水。他雖然不知天高地厚,還有一絲清明,那是他至親的舅舅,只有為自己好的。饒是心裡明白,十句內也只聽得一兩句。此番遭逢大變,還有青姨舅舅們死命相護,又憐他年幼失母,父子成仇,從錦繡堆掉進了荊棘窩,重話都沒有說過一句。只有阿奴嘴毒,往往把他貶低到泥裡,還要踩上一踩。

他不服氣,想為自己辯駁,卻發現無從說起,真真是阿奴說的廢物。

沈謙見他張口結舌,垂頭喪氣,心中暗樂。一物降一物,滷水點豆腐,阿仲頑劣不堪,不思上進,一腦子榆木疙瘩,六郎教導他五年,每每灰心喪氣。看來只有阿奴能對付他。此次中原必將大亂,阿仲身份尷尬,若是捲進去,對抗自己的父親,將來朝堂不好立足,單是言官的口水都能淹死他。不如暫寄在阿奴處,等一切平定下來,再來贖他就是。

況且阿仲身上也不知道有什麼秘密,讓那梁王不顧父子之情,連番狠下殺手不算,還向江湖發出追殺令。昨日那十幾個殺手不過是附近的七星臺的土匪,被賞金引誘而來。過了大相嶺就出了他們的地盤,所以才急著下手。據說賞金異常豐厚,沿路魑魅魍魎蠢蠢欲動。那個土匪頭子還是擺平了附近七個匪窩,才獲得這次機會。他說前面有一股二郎山的土匪,具體在哪裡就不知道了。阿仲體型醒眼,自己帶著他很是被動。阿奴的部族雖說偏遠,又不富裕,但是看這十三個阿依族人相貌堂堂,談吐不凡,都不是那種頑愚無知之人,六郎再跟著教導,這樣不會偏差到哪裡去。讓阿仲吃吃苦也是好的,阿奴嘴硬心軟,自己再多許些財物,想來不會餓著阿仲。

沈謙和阿奴兩隻大小狐狸互相算計一番,都以為自己很划算。只是沈謙要是知道阿奴把他們弄進寨子要幹什麼,只怕帶著弟弟和外甥早跑沒影了。

一整天劉仲跟在阿奴後面,做小伏低。阿奴煩透,簡直就當他是路中間立著的大石頭疙瘩,恨不得一腳踢開。

下了一夜的雨,一路上飛瀑流泉,成片白色的高山杜鵑含著雨珠,婆娑起舞。石板路上一串串深深的柺子窩和蹄印裡積滿了水,衣衫襤褸的背夫們揹著兩三百斤的茶重茶包,走一段就要歇一會,柺杖插入柺子窩裡,濺出一串水花。翻過草鞋坪時,濃濃地雲霧就在身邊,只看得見腳下碧草青青,阿奴說的什麼雪山白頭,雲盤足下都沒有看見,劉仲很遺憾。上面設有一個收費的碉堡,領隊的繳過費用,背夫們買過草鞋換上。下山時,勁風迎面撲來,漫天雲霧轉眼就消失在身後。

下山的路九折二十四彎,陡峭曲折,他們第一隊下山,前面沒有小心翼翼的馬幫,也沒有幾步一停的背夫擋著,一群人呼嘯而下,眨眼到了王建城,劉仲被顛頓的腮幫子發酸。這裡最早漢武帝時設定堡壘,經唐朝韋皋,李德裕,五代王建逐代擴建,形成了小鎮,居民只有百把人,常駐軍隊也有百來號人。

他們將土匪交給駐軍。駐軍的最高長官是個姓古的川西校尉,平白無故得了這項剿匪的功勞,喜得咧著大板牙合不攏嘴,又聽說土匪頭子還知道另外幾窩土匪的窩藏點,願意戴罪立功,更是欣喜若狂,對著沈謙一口一個“沈三爺”叫的親熱。

他還跟二郎山的土匪打過交道,見沈謙詢問,當下竹筒倒豆子般把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