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喋喋不休:“你比我活得都好,還有兩間房,白天在外面曬太陽晚上回來睡熱炕,不幹活還要讓我來餵你。”雜毛驢似乎能聽懂他的話,鼻子上的韁繩一繃嘶吼了一聲,用高傲的眼光看著建平。

建平喂完驢已經全身凍得冰冷,像結成塊的冰稜似的,他小跑到倉房門口將草籠子一扔,趕緊進去把門插上,準備上炕睡覺了。

劉德能背對著他,見他進來翻過聲來問他:“幹啥去了,去這半晌?”

建平脫了鞋上炕,牙齒咯咯作響地說:“上茅房去了。”

劉德能問:“上茅房去這半晌,拉屎呢?”

建平說:“嗯。拉屎了,順便給餵了那頭雜毛驢。”

劉德能滿意地笑了笑,他晚上忘了喂東家那頭驢了。

建平躺進被窩,劉德能側身吹滅了馬燈。

雪麗在自己家養成了早起餵雞的習慣,嫁到了劉旺才家,她還沒改掉這習慣。早早地起來,她疊了自己的被子穿好衣服,衣服還是昨天結婚時那身新媳婦裝,她有些捨不得地看了看,拍了拍上面的塵土。

雪麗將頭髮在頭上綰了個圓髻,然後舀了瓢熱水洗臉,臉旁一撮頭髮沾上水濘成了一股,雪麗把它抹到了耳後,亮出了白皙的耳根和脖子,她解開脖子上一顆紐襻和髮夾,搖晃著頭髮,拿出香木梳子正準備梳頭,外面院子裡響起了雜沓的腳步聲,此時九歲的天平翻了個身,嘴裡說了句胡話,雪麗轉過身看著炕上熟睡的天平,木梳搭在頭髮上僵住了,她看著小小的天平後心裡頓感難受,想到自己和這麼個小孩子結婚這輩算是完了。她愣愣地想了片刻,突聽窗根外有人走過,木梳又在頭髮上梳了起來。

院子裡,建平和他爹早已起來了。劉德能在菸斗裡放了菸絲點著,抽了幾口後嗆得只咳嗽,他擺著手說:“建平去把驢牽到外面。”

建平用布條勒著褲子,眼神顯示出不滿。爹一起來就蹲到牆根腳抽菸,啥都讓他去幹。建平沒好氣地問:“牽哪去?”

劉德能白眼一瞪,道:“牽外面去!能牽哪去?”

建平強嘴道:“牽外面,牽哪?”

劉德能窩火了,菸斗在牆上一磕,站起來指著他怒道:“你個狗日的東西,你不知道牽到外面栓在那棵槐樹上啊?”

建平怕爹打他,趕緊識趣的去了驢棚,那頭雜毛驢見有人走來就高高地昂起頭撒歡地嘶叫,建平牽著韁繩,怎麼拽也拽不動,心裡一時窩火一鞋幫踢到在驢肚上,驢嘶吼著蹦達得老高。從後面走出來的管家馬運看見了,大聲呵斥道:“建平,你幹啥呢?踢壞了你賠得起麼?”說著,他伸手在建平的後腦勺甩了兩把,建平縮了脖子憤恨地看了他一眼,真想朝馬運褲襠裡踹兩腳,但他不敢,只好乖乖地牽著受驚的驢出了大門。

馬運大冬天裡儘可能地耍著管家的派頭,雙手褿進袖筒裡,踱步朝牆角蹲著的劉德能走來,吩咐道:“德能,今天沒柴燒,趕緊砍柴去,廚房裡等著燒哩!”

劉德能奉承地應道:“是,是,我這就去。”說完,磕磕菸斗起來拍了兩把屁股上的灰土,一抹嘴朝後院去了。 。 想看書來

秦殤 第一章(5)

雪麗此時站在房間裡顯得有些焦慮不安,她看看炕上睡熟的天平又想想自己,兩個相差八歲的人就成了夫妻,覺得此事太唐突。雪麗掀開門簾看客廳裡沒有人,就坐在椅子上發起了呆,眼神恍惚地看著屋裡的傢俱擺設,看見臉盆裡洗臉後的水還沒倒,便起身端起臉盆,朝院子走去。

馬運見天平少爺的新媳婦端著臉盆出來了,趕緊迎上去,笑問:“少奶奶這是要幹嘛?”

雪麗禮貌地問道:“洗臉水,倒哪裡?”

馬運迎著雙手說:“倒門前就好了,我去倒,我去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