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就等這句話,臉上病衰氣色換成兇狠,“在我這兒,做錯了事的丫頭,得跪著聽我說話。”

節南紋絲兒不動,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才突然悟覺,“我做錯什麼事了?大夫人先告訴我,要是真錯,我肯定跪。”

想起自己在鳳來縣衙讓人告的情景,而眼前劉氏,不如商師爺吹鬍子瞪眼,更少一塊驚堂木,難以讓她動動眉毛。

劉氏氣噎,知道讓人逮了語病,只好順著,“你怎能剪我兒頭髮?”

節南眨眨眼,又眨眨眼,奇道,“這事不是已經跟大夫人透過氣了麼?要想讓謠言不攻自破,長姑娘最好先出家,表現得盡孝盡善,根本不在意自己終身大事。崔相夫人她們今日要到觀音庵請心經,這個訊息難道不是我告訴大夫人的?”

趙老爺怔了怔,直接看桑浣,“是這樣嗎?”

桑浣對著丈夫的神情就婉柔得多,“是,六娘想了這個辦法。今日到觀音庵的是都安最有地位的貴夫人,她們說一句,頂得上別人十句百句,若雪蘭能以出家的決心打動她們,今後誰還會編造她虛榮求嫁的閒話。”

趙老爺捋捋鬍鬚,對劉氏說話的語氣就有些怨,“你也不說清楚,害我以為雪蘭真有出家的心思,白緊張。”

牆頭草開始搖擺。

劉氏馬上回應,“沒錯,我就是聽了桑六孃的話,昨日把雪蘭送進庵裡去的。可是,在眾夫人面前哭出家,又不是真出家,大不了就帶髮修行,我都和雪蘭商量好了。可桑六娘硬生生剪了雪蘭一頭長髮,雪蘭還出得了門嗎?這要等頭髮長回來,少說得過一年。桑六娘分明故意害雪蘭,表面裝作幫忙,其實暗地使絆子。”

看桑浣垂著眼,趙老爺也不說話了,表情略懊喪。

劉氏怎能看不出丈夫的心又偏向桑浣那邊去,頓時一腔怒火衝節南,“桑六娘,雪蘭算得上你半個主人,你這回剪她頭髮,下回敢要她的命,我不罰你,這個家還有規矩麼?看在你姑母面上,我只打你三十板子,給你長長記性罷。”

孫婆子召兩僕婦要來拽節南。

節南任她們捉了胳膊肘,笑道,“大夫人稍等,讓我把話說完,再打我也不遲。”

趙雪蘭抬起桃粉紅的眼皮,“母親,聽她說!難道我讓她剪了頭髮,她還有理?”

“大小姐在庵堂乾巴巴哭一嗓子,我卻看著崔相夫人她們不怎麼動容,也不知是不是大小姐裝不像的緣故……”多少人要打她板子,誰得逞過?除非她自願捱打。

“誰說她們不動容,個個苦勸我。”趙雪蘭自以為是。

“你一走,崔相夫人她們就聊心經了,你說她們動不動容?”節南不望趙雪蘭和劉氏,對趙老爺道,“姑丈,我不過見機行事,讓眾夫人相信雪蘭姑娘真心出家。而且,也容我多說一句,應該儘快選個黃道吉日,為雪蘭姑娘求法號換姑袍,如此短髮修行,才能徹底打破閒言碎語,否則聽之任之,一輩子要揹負惡名。”

關於大女兒的謠言已經嚴重影響他的仕途,趙老爺立刻清醒,心裡反覆思量,就越覺女兒斷髮雖痛在一時,確實越能令人相信女兒清白。他自己就在看到女兒頭髮短了一大截時嚇了一跳,毫不懷疑女兒出家的決心。

“家裡的事,一向由浣娘管著。”手心手背都是肉,趙老爺決定甩手,“浣娘,你說呢?”

桑浣這才抬起眼,“姐姐這麼生氣,我倒是能明白。要是雨蘭的頭髮隨隨便便讓人剪了,我也會同姐姐一般惱怒。”

劉氏冷笑,“還好你也是當孃的,能明白就最好……”

桑浣卻打斷劉氏,“只是還請姐姐冷靜下來再想一想,今日所做一切,最終是為了什麼。”

劉氏沉吟道,“為了讓雪蘭給崔玉真伴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