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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白襯衣。這兒的空氣相對還在流動。加上沙還沒有被曬得滾燙,屁股上有些許涼意。但這感覺又在提醒他,目前還不是最酷熱的時候。一兩個時辰後,在滾燙的沙上,他會像火板上的魚一樣。
他經歷著從沒這麼艱難地經歷過的時光。寂寞比酷熱更能折磨他。除了那峰悠哉遊哉吃草的駱駝,他不見一個活物。老鼠和狐子們正在洞中睡覺。蚱蚱蟲也沉睡了。蒼蠅呢?蟲子呢?沙娃娃呢?平素裡常見的那些亂七糟八叫不上名字的蟲子呢?哪兒去了?彷彿和他捉迷藏似的,一個都不見了。他多想見到一個活物呀。像個象哲學家一樣終日沉思,像修道者一樣默默用功的駱駝只能給他更寂寞的感覺。他多想見一隻嗡嗡叫著的蜜蜂和扇著翅膀的蝴蝶啊。真要有,他一定會驚喜地撲上去,捉住它們,狂吻它們。甚至,吞下它們。但他知道,這些貴族化的昆蟲是很少光顧這個死亡之海的。
太陽的熱度在明顯增加。靈官彷彿聽到有個風葫蘆在太陽裡吹,吹出一陣強似一陣的火焰。他的身上盡是汗,粘乎乎的極不舒服。乾渴更強烈地襲來。他忍住不去喝水。他發現乾渴能使他暫時忘卻寂寞。這真是一個以毒攻毒的良方。只是,這渴感在跳動,像心臟那樣。心念越集中, 反應也越強烈。跳動的渴感激起了波紋,一暈暈蕩向周身,一次比一次明顯,一次比一次強烈,連大腦也嗡嗡發暈了。後來,乾渴佈滿全身。他覺得自己變成了乾屍。
靈官跑下沙丘,跪在盛水的拉子前,喝一口帶有難聞的塑膠筒味兒的水。一股清涼順著喉嚨進了胃部,反倒勾起了他無法遏制的狂飲欲,襯得周身越加乾渴。他索性不考慮節約水了,一口氣灌了個肚兒圓。
他籲口氣,擰上蓋子,仰臉躺在沙上,讓開始發燙的沙熨自己的脊背,*。躺一陣,翻身,吃些饃,索性扔了遮陽的襯衣,仰臉向天,讓日光盡情熾烤自己。
滿肚子的水暫時滋潤了奇異的乾渴。寂寞又襲向靈官。他覺得已熬了一個世紀,懸在頭頂的太陽卻一次次提醒他:還早呢,才到正午。如何熬過漫長的下午呢?真不敢想象。而且,此後許多天,將是許多個冷清的上午、焦燥的中午和寂寞的下午。他非常想家。此刻的“家”,是多麼清涼的一個夢呀。他想到了村子,想到了門前的那幾排沙棗樹。沙棗已熟了,澀甜澀甜的。靈官拌拌嘴。此刻,他多想吃幾顆那拇指大的帶點兒黑斑的沙棗啊。那是村裡最好的品種,大,甜,肉頭厚,要是噴點酒焐幾天,那就更好吃。靈官覺得自己流出了口水,口腔潤澤了,漸漸舌頭復歸柔軟。於是,他又想到軟兒梨。它一到冬天就黑黑的凍成冰蛋,浸在涼水中又變成一包甜水。他想著自己用牙在果皮上戳個洞,輕輕一吸,哎呀,透心的涼,也透心的甜。靈官笑了,心中清涼了許多,口水也更多,便索性陶醉在遐想之中,寂寞隨之淡了。
沙窪終於到了這個節氣的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沙粒彷彿在嘯叫。靈官坐起了身。他像入浴一樣渾身溼透了。遐想很快中斷。焦燥又襲上心頭。他撈過襯衣,又上了沙丘。沙丘上流動的氣流使他透溼的身子清涼了些。滿目的焦黃卻又令他煩燥不安。記得一本書上說過,黃色是最能叫人煩燥的顏色。某個賭城旅館的牆壁就用黃色塗料,為的是叫客人無法安心待在房間裡,只好去賭博。想到這,靈官越加煩燥。他懊惱地在沙嶺上來回走動,像被*熾烤得六神無主的叫驢一樣。忽然,他想到了民歌《王哥放羊》中的幾句唱詞,便大聲吼唱--
大漠祭 第三章(14)
王哥——放羊——球——燥——氣
一下弄——死了——羊——羔子——
有心——撈過來——燒著吃——
可惜了——一張——皮皮子——
“哈哈哈哈……”。他大笑了。怪不得。他想,這滿目的黃色,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