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著他下腹,便緩緩坐下去。

是非的手掌,再一次地收緊,度人人不度,他度人,卻始終無人來度他。是非心下竟然一片悽然,便要下那狠手,絕了一切的心魔之時,卻見那人在一臉迷醉之間,抬了眼,笑望著他,雙唇一啟,微紅的眸子裡帶著笑意,依然道:“我度你成魔可好?”

我度你,成魔可好?

可他身負師門眾恩,向佛十數年,不曾有改悔,佛心所向,盡皆一片慈悲。

不說這只是邪靈,便是他真的願來度他成魔,他亦不能成魔。

他的手掌,終於還是按下去了,然而他掌下的這一張臉,卻始終帶著笑意,甚至不帶有半分的痛苦:“我是你心魔,你捨得殺我嗎?”

他終究還是消失了。

是非眼前,終於再次恢復了一片清明,一口鮮血便吐出來,落入了那盪漾著波紋的潭水之中,染出一片淺紅來,像極了那邪靈淺紅色的眸子。

他想起師尊的話來——

紅塵幾度,不過虛妄;彈指一揮,盡在斜陽。

彼時,唐時還在潑墨殿的後殿,偷偷地看了自己身邊作畫的無數人,數著這時間就要過去大半,終究還是豁出去了。

他一咬牙,用一隻鐵筆,蘸了那硯臺之中的一點墨,便俯身下去,控制著自己手中的力度,緩緩地勾畫起來,前面監督測試的周莫問,本來看唐時久久沒有動筆,知道這弟子是剛剛入門的,可能不知道這製作卷軸是怎麼回事,即便回去有自學,恐怕也難以應付這樣的測試。

畢竟墨師還是一種相當正式的稱號,跟煉器師、煉丹師乃是一樣的,這樣的職業雖然總是沒有太高的攻擊力,可是卻極其受人歡迎,也能夠聚斂到大額的財富。

現在整個洗墨閣,沒有品級的弟子就有七百多人,剩餘的三百之中,有兩百人是一品墨師,七十人是二品,三品只有三十不到,至於四品及以上,也就內門的五人,再找不出多的來了。

本來周莫問沒有對唐時抱太大的希望,雖然唐時於此一道的確天賦驚人,不過入門時間還是太短,倘若有時間的歷練,興許還能好上一些,至少也能過了這樣的測試。

可想而知,這樣的周莫問是並沒有對唐時有什麼要求的,所以在他看到唐時提筆的一瞬間,驚訝了很久。

緊接著,周莫問就開始好奇起來,於是悄悄地將自己的靈識探過去,想要看看唐時在畫什麼,可是看到的一瞬間,周莫問的表情就有些扭曲起來。

這新入門的弟子竟然在畫——鵝!

周莫問忽然覺得一口老血憋在了喉頭,臉色古怪,幾乎讓周圍守著測試場地的弟子們好奇,到底長老是看到了什麼。

為什麼……

竟然會有人在這種場合畫鵝?難道他不會畫別的東西嗎?山山水水,風花雪月,多少曼妙的東西不能畫,偏偏是鵝,還是又肥又蠢的呆頭鵝!

唐時的行為,顯然給了對他寄予厚望的周莫問當頭一棒,直將這長老敲得七葷八素,就差沒趴到地上去了。

時間已經臨近結束了,唐時還是在緩緩地勾著自己那一張祝餘紙上的東西,他一筆一畫畫得很認真,除了鵝,還應該有湖。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

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墨筆勾勒了大概的輪廓,唐時就換了筆,水色染綠,春江似練,波光粼粼;綠水畫完,再次換筆,這一次是紅——紅掌撥清波,沒有了豐富的色彩,怎麼能夠凸顯出鵝的威武雄壯來?

唐時越畫越興奮,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因為自己是個異類吧?

畢竟別人都在畫水墨江山花鳥蟲魚,只有這逗比在這裡可著勁兒地畫鵝。

一隻鵝,兩隻鵝,三隻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