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隨雲志得意滿的一笑:“不論你承認與否,當下是我更勝一籌。歐競天不在慶都,段隨風受了傷,陶小桃重要手下出了事:暫時,沒人能夠……”他斟酌了一下用詞,“沒人能夠將你從這裡搶走。”

慕清妍神色微微木然,揉了揉太陽穴:“住處安排好了沒有?”

“這邊,”段隨雲很有風度的伸手一引,“跟我來。我把你的住處安排在了我的院子裡,莫說這於禮不合,以往你我行路也曾比鄰而居,甚至露宿之時,迫不得已還曾共用過一張席子……”

“你也說了,那是迫不得已,”慕清妍有些不耐煩,“那些過往都已隨風飄散,我不記得了,我但望,你也忘記。懂得忘記於人於己,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段隨雲神色又有些複雜,似是要怒又似是想笑,或者還摻雜了些無可奈何。

萊兒芹兒在後面遠遠跟著,彼此交換了一個不可思議眼神。自家主子雖然屢屢表現出溫和溫潤的表象,但是隻有近身伺候的她們才知道,他骨子裡到底是怎樣一個暴虐而瘋狂的人。所以雖然他形容俊美,武功出眾,能力卓著,她們,還是敬而遠之,不敢親近,甚至連一個親近的念頭也不敢興起。

很快,段隨雲指了指一座小巧的院落,院子闊朗,一溜五間正房,中間是個小小會客廳,左右一明一暗,明間可做書房,暗間可做臥室。

外面一圈矮矮的竹籬笆圈出一個平平整整的院落,院子裡一應景緻俱無,只在東牆下起了一個鞦韆架,架旁一株亭亭如蓋的榕樹,樹坑的土還是新的,可見才移來不久。

窗下還堆著些碎磚,看樣子似乎是要起個花圃,不知為什麼還沒有動工。

慕清妍的目光只淡淡在這些物事上掠過,段隨雲已經娓娓解釋:“先前不確定住在這裡,原本安排好的宅子突然走了水,所有的佈置付諸東流。我臨時起意搬來,又剛剛得知歐競天離開了慶都,這才接了你來,一切還未來得及……”

“我住哪裡?”慕清妍不待他說完,漠然問。

段隨雲愣了片刻,沒有回答。

慕清妍也不理會,自己登上臺階,推門進去,穿過會客廳來到東廂,裡面的帷幕紗帳之類顏色以淡紫輕粉為主,四壁掛著梅蘭竹菊,桌上擺著琴,一看便是女子居所。

慕清妍進去隨手便把門關了,險些把緊隨在身後的段隨雲鼻子碰到,“我說過,我乏了,要休息,男女有別,請公子止步。”然後走進內間,和衣而臥。

門外,段隨雲摸了摸險些被撞到的鼻子,神色微微有些歡悅,眼底卻還是陰沉的。

萊兒芹兒在客廳外面便停住腳步,一邊一個垂手侍立。

段隨雲出來,迎著初升的太陽怔怔出神。

此刻天才開始發白,那淡淡的白色慢慢從天邊蔓延至深藍的穹頂,然後那白色慢慢鍍上一層淺淺的黃,像是剛破殼的雛鳥那嫩嫩的喙緣的顏色,然後是橘黃,橙黃,橙紅,淺紅,深紅,那紅便是世間最純正的顏料也難以繪出,一輪紅日慢慢升起,紅的像血,紅得像心,先是緩慢爬升,以一種優雅散漫的冉冉之姿,一點點露出自己的真容,待到最後便是縱身一躍,剎那間略顯收斂的紅散去變成炫目奪神的金,萬道金光刺破天地混沌。太陽,已經傲然將這天地不容抗拒的點亮。

原本柔和的光線一下子變得刺目。萊兒芹兒本來追隨著主子的目光看日出,此時此刻都忍不住低下了頭,眼睛裡一片酸澀,有淚水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

段隨雲身子仍舊站得筆挺,微揚的下頜被日光勾勒出一個精美的弧度,這一瞬他周身也似被鍍了一層金色,比往日倒多了幾分威嚴。

他眼眸微微眯起,神色突然有些惱怒。

日出,不論是在平原還是在高崗,或是在荒漠或是在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