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勤又一次意外。

「真人真事太過反覆無常,公眾不易接受,編定一套標準答案,貫徹始終,對你有益。」

「假話?」

張懷德笑了很久才停下來,「讓我們說,是經過修飾的話。」

勤勤惘然,「你一定笑我天真。」

「不,你將來會明白我們的制度。」

文太太並不反對勤勤搬出去,女兒已經成年,今年不飛,明年還是要走。

王媽倒是非常擾攘,這也是意料中事,日長夜短,白天也不過只有勤勤同她說說笑笑,勤勤一走,她豈非寂寞不堪,每一個人都只為自身著想,求自己方便。

新舊兩個家相距不過十分鐘車程,檀氏不見得不讓她回家,勤勤覺得並無大礙。

再客觀地看看祖屋,勤勤發覺光線的確不足,近廚房一帶,頗為油膩,王媽年老力衰,對衛生情況不甚注意。

窗簾沙發套子都舊得很了,手頭方便的話都應該換一換,不論是人或屋,非得不住維修改良更新,否則一下子便破破爛爛舊舊,要飯似的。

勤勤忽然覺得,即使在記者招待會上說說假話,也不是不可行的事,真正在生活的大前提下,倘若不肯受一點點委屈,那麼,更大的委屈會跟著而來。

勤勤默然屈服。

這心理轉折的過程不是一帆風順的人可以明白。

那個下午,勤勤略為收拾一下,就搬進新居。

王媽指出,以後文太太可以在空畫室內找搭子搓牌。

這倒是真的,但騰出雜物之後,勤勤只看見一搭一搭黑印,齪齪相。

她不忘撥一個電話給楊光:我將搬到玫瑰徑住,她想告訴他。

但是出版社回答她:「楊光不在這裡做了。」

「什麼,幾時走的,發生什麼事,他現在何處?」

那邊答:「不知道。」

勤勤惘然放下電話。

也不同她商量一下,也許他只願意躲起獨自療傷。

那份卑微的工作……幸虧楊光沒有家累。

其實勤勤有他家裡號碼,不過,他要是想找她,他會自動現身,此刻不方便揪他出來。

她叮囑王媽:「有人找我,叫他打到新家,切記切記。」

劇本送到新宿舍時,勤勤馬上翻閱。

英文。竟是英語本子。

全用英文書寫,讀了一遍,她放下心來,並非大話西遊,也不具怪誕成分,張懷德說得對,只不過略作修飾,模擬百來題問話,又詳列出答案,因為屆時記者問的不外是這些問題。

張懷德囑她背熟答案。

她看著勤勤,「你總是不肯完全信任我們,為什麼?」

勤勤沒料到那麼老練的人會問得這麼坦率,十分尷尬。

「你疑心太重了。」

「告訴我,張小姐,你們那裡,可有一位黑衣女士。」

張懷德一怔,「我不明白你說什麼。」

是因為這個人,一直令勤勤覺得背後還有重重故事。

勤勤猜到她不會透露什麼,但是肯定她知道黑衣女是誰。

勤勤問:「為何是英文字子?」

張懷德訝異地答:「因為在紐約,他們講的是英文。」

勤勤發誓以後她不再問任何問題,她懷疑張懷德會在檀中恕跟前訴苦。

勤勤猜對了。

張懷德向檀氏述職,臉色很壞。

她說:「……脾氣很壞,疑心又大,資質並不見得高超。」

檀中恕不響。

「她完全不明白整個計劃。」

檀中恕用手抵著下巴,聽手下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