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無刻不想起那一夜。

她對未來的美好憧憬被那一夜盡數毀滅,那人毀了她的清白,亦毀了她的姻緣。

她原名翳月,雖是貴胄之身,卻低賤如塵土。就連宮婢內侍也敢竊竊私語,說翳月公主乃是穆嬪與人私通的下賤胚子。

母親亡故後,她在新帝的庇佑下養育薛府。

章乃母親的姓氏,華卻是新帝賜予她的名字,華者,繁盛、榮耀也。

以她的身世境遇,章華原以為世上不會再有男子敢娶她為妻,然而偏有那一人願冒天下之大不韙。

世上有諸多男子愛慕她,卻只願將她藏嬌金屋,不得見光。唯獨他堂堂正正,願以正妻之禮待之。

他與她相約月下,他與她情定少年。若不是戰事突起,他便不會投筆從戎。只是這一去,卻是她噩夢的開始。

每到雷雨夜晚,她便害怕得整晚也睡不著覺。

一如當年那一夜,陣陣雷聲掩蓋了她驚慌失措地哭泣,亦掩蓋了男子馳騁萬里的喘息。她甚至不知道那人是誰,只知道屋內的香氣氤氳。

他是齊驍的模樣,可那猙獰的笑容和瘋狂的佔有卻令她生不如死,她知道,不是他。

章華萬念俱灰,她的幼年已是極為不幸,好不容易離開皇宮,為何還要遭受這般的侮辱。

之後數十日,她茶飯不思日漸消瘦。

她知道自己撐不下去了,她與齊驍,唯有來世再見。

親手寫下絕筆信,送予遠赴西北的心上人……章華換了素服,懸樑自盡。

生而不易,死又和易?

她不知恩師薛為何會突然出現,他惋惜道:“青春年少,為何要做這番痴傻之事?”

章華泣不成聲地抓住薛航的衣角,“可我不知該如何活下去。”

不過數日,薛相成親的喜訊傳遍了整個京城,人道是薛航半生不近女色,卻被一個小小的女學生折服。

唯有章華心中明白,她有孕的事情,終歸是瞞不過的。那個孩子來的那樣不合時宜,令她不敢再輕易尋死。卻也正是因為這個孩子,令她陷入了萬劫不復的阿鼻地獄。

大梁國相薛航,為何要娶她這樣一個註定聲名狼藉的女子?原來一國之相,既要替皇帝勘察天下政務,還要替天子看管一個小小女子。

洞房花燭夜,不是新婚夫婦共度良宵,卻是她被皇帝親手灌下了一碗濃稠的紅花。

他曾賜予她名字,他曾牽著她的手走路,她曾喚他為皇叔,卻都抵不過他是翻手為雲的皇帝。

名為丞相夫人,實為皇帝的女人,多麼骯髒,多麼可悲。

彼時她有太多的不明白,今日卻想的清清楚楚。

而害得她無路可走的人,竟是眼前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未嫁之前,他喚她一聲師妹;嫁人之後,他喚她一聲師母;及至夫君亡故,他喚她章華夫人。

章華不由笑了起來,情緒交錯的臉上淚水漣漣,喉中幹痛難以出聲,“你……就不怕……陛下?”

孫翼?楚天白唇角一揚,雙目如刀,那個半個身子入土的混蛋又能奈他何?

“害你的人,終將萬劫不復。”楚天白垂下眸子,面上卻是一片深情不悔。“覬覦你的人,我亦不容他存活於世。”

章華聞言,卻是冷笑一聲,“那……你呢?”

楚天白麵上一冷,竟是無言以對。

章華不想看到這張令她作嘔的臉,輕輕閉上眼,溫熱的淚水便又汩汩落下。

口腔中濃重的血腥令她險些再度作嘔,章華別過臉,冷聲道:“出去。”

楚天白知道章華與他心存芥蒂,他定會為她報了當年的殺子之仇,教她放下心中執念。

輕輕替她掖好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