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插滿了手術之後的醫用術管。

危險期還沒有度過,也就是說她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父親就會離開她。

永遠地離開她。

這是時微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觸控到死亡的氣息。

之前時微第一次手術失敗的陰影突然又浮現出來,像張牙舞爪的怪物站在她面前衝她耀武揚威。

說你這個懦弱的人,不敢去承擔責任,如今終於遭了報應。

要是這世上真的有報應,就統統報應在她身上好了。時微模糊地想。

為什麼要叫她最親最愛最尊敬的人受傷害!

比起身體上的疼痛,心中的絞痛更令她痛不欲生。

陸皓東不知什麼時候將主刀醫生又叫住了,交談一番後,他回身迅速架住時微的身體。

“我已經問過醫生了,你父親是腦葉出血,其實是中風裡比較輕的病症,所以不要太擔心,嗯?~”

時微恍恍惚惚中看見陸皓東在眼前,嘴巴一開一合說著什麼,她卻突然什麼也聽不見了。

所有的一切都像慢動作回放一樣緩慢,陸皓東一字一句耐心說著,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擔憂與關切。

“你的父親沒事,他會沒事的。”

時微勾了勾唇角,想要感謝陸皓東的照顧,又想要問清他剛剛說了些什麼。

她又一時忘了,她到底想要說什麼。

心臟中的抽痛越來越劇烈,她卻連抬手捂一捂胸口的動作都做不到。

真的好痛。痛到連眼前的世界都開始模糊旋轉起來。

唇角還來不及勾上去,時微終於軟軟地暈了過去。

陸皓東眼疾手快接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一把抱進懷裡。

“我不會讓你出事。”他一字一句,許下承諾。

第四十章 接近有時

時微一整天滴水未進,這時候父親手術也已結束,腦中緊繃的弦好像一下子到了極限,“嘣”地一下斷開了。

陸皓東迅速將她抱起,揚聲喊來醫生,時微很快被送進了病房。

“你是她什麼人?”醫生檢查過後向陸皓東詢問。

“未婚夫。”陸皓東毫不遲疑,“請問她怎麼樣了?”

“思慮憂傷過度,再加上沒有吃飯,餓的。”醫生說的很輕鬆,“已經輸上葡萄糖了,等病人醒了,給她喂一點流體——不要暴飲暴食。多安慰她,讓她注意自己的身體。”

“是,我知道了。”陸皓東臉色凝重一一記下。

搬來椅子守在時微身邊,陸皓東看見她蒼白沒有血色的臉頰顯得愈發透明起來,吹彈可破的肌膚也不再有往日的潤滑和光澤。

吊瓶裡冰涼的液體順著輸液管道緩緩流進她的體內,不出一會兒的時間,時微的整條手臂都漸漸冰涼下去。

她在昏迷中也皺起了眉頭,想是感覺到了疼痛。

陸皓東耐心的替她捂熱輸液管,又拉上薄被替她仔細蓋嚴,最後拉起她沒有輸液的右手,放在自己唇邊緩緩廝磨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時微終於從黑暗中清醒過來。

手掌被別人攥住,她動了動左手,發現了手背上膠條,自己應該是剛剛輸過液。

右邊的陸皓東還攥著她的右手,半個身體趴在她的病床上,似乎低頭睡過去了。

她只想將自己的手抽出來,才微微一動,立刻驚醒了淺眠的陸皓東。

“你醒了。”他抬起頭時,整個人都恢復了神采奕奕的樣子,完全看不出在病床前守了很久的頹廢。

“嗯。”時微用氣聲應了一句,很快陸皓東便倒了溫水過來,私人醫院就這點好,各種設施一應俱全,單人單間也使得環境相對清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