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詠有些不好意思:“陛下這麼說,倒也不錯。”

今上看他這幅模樣,得意地笑了起來:“江之詠,你不是純臣哦。不過,朕答應你。”

“謝陛下。”江之詠淡淡一笑,目光掃過書案,對今上道:“陛下說臣不是純臣,似乎還另有所指吧?”

“你都看見了。”今上走到書案前,拿起一摞奏章,放在江之詠手中:“都是彈劾你的。”

江之詠一數,共計十二本,他將奏本摞好,雙手捧之,放回案上,拱手謂今上道:“不知諸位大臣參臣何事?”

“果然是江之詠,這麼多人參你,還如此鎮靜。”今上又一次被眼前之人折服了,然而,見他不急不憂,又有心考他一考,看他究竟會作何應對,於是道:“他們說你不義、不信、不廉。”

江之詠一揖,對今上道:“陛下以為如何?”

“你知道,朕是不會理會這些的,不過,你還是收斂點吧。”

“陛下,”江之詠微微一笑:“今日之事,令臣想起一個典故,不知陛下可有興趣聽一聽?”

典故?今上被他弄糊塗了,問道:“何典?”

“有人在燕王面前說蘇秦的壞話,曰:‘武安君,天下不信人也。’蘇秦知道了,對燕王說:‘臣之不信,是足下之福也。’”說到此處,江之詠略作停頓,等待今上的反應。

“這……”今上果然道:“蘇秦何出此言?”

“蘇秦問燕王,”江之詠繼續道:“使臣信如尾生,廉如伯夷,孝如曾參,三者天下之高行,而以事足下,可乎?燕王曰:可。蘇秦卻說:有此,臣亦不事足下矣。”

“接著,蘇秦解釋說,使臣孝如曾參,就不能離開父母在外歇宿一夜,您如何使他到齊國去?廉如伯夷,不取素餐,認為武王不義而不肯做他的臣下,又辭孤竹之君,餓而死於首陽之山,廉潔至此,又怎肯步行數里,來事奉弱燕之危主?信如尾生,與女子期於橋下,女子不來,水淹上身也不離開,抱樑柱而死,信至如此,又怎肯去齊國宣揚燕秦的威力,並取得大功?況且,講求信義之人,都是為了完善自己,而非幫助別人。所以,這些都是滿足現狀的做法,而非謀求進取的途徑。”

“陛下,”江之詠說完典故,又對今上一揖:“臣知陛下乃進取之君,故去自覆之術,而謀進取之越,至於不信之譏,固無所逃,亦不敢逃。”

“朕明白了。請你繼續以進取之道教朕吧。”

“臣遵旨。”江之詠道:“陛下,午朝將至,臣先告退。”

於是江之詠退出殿外,嘴角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當今天子,九五至尊,好似自己手中的傀儡一般,任自己擺佈,聽自己安排,包括——愛上自己。

沒錯,今上愛上了江之詠,而對江之詠來說,不過一計而已。這一計,亦因十年前一案而起。江之詠望望遠方,陷入了回憶:

當年,李孝良在遇羅查到的,根本不是扳倒趙煒(今上)的證據,而是父親的陰私。一旦此事公開,江家將有滅族之禍。父親為掩蓋此事,唯有先下手為強。但擅自動手,無論成與不成,都將招致趙煒懷疑,所以,父親費盡心思,讓趙煒相信李孝良所查之事與自己有關,使他同意對李動手。

沒想到,父親的心思,卻被魏滿看破,我這位姑父,可真不愧為東洛第一才子——江之詠冷笑一下,繼續回憶著:他對陛下說,不必為父親火中取栗,此事若成,於陛下無益,若是不成,則於陛下有害,不如作壁上觀,即使先帝有所懷疑,也可以推說識人不明,被父親騙了……

當年趙煒差一點就聽了魏滿的話,可惜,誰叫他是二李的同窗呢。父親拿此事一做文章,趙煒便決定對李孝良動手了。後來,李孝蘊調查此事,趙煒因參與其中,只能與父親共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