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挽了高老太太的手,說了三四句話才把目光轉到秀娘這裡:“是俊哥兒姨媽來了,一向少見,蓉姐兒都這樣大了。”

麗娘原是想跟高老太太張一張口,她曉得妹妹銀錢不湊手,高老太太手裡捏著錢,些許給些也就救了急,誰知道小姑子會跑來攪和,這下開不了口不說,還得陪著打機鋒。

高玉萍自來瞧不慣這個嫂嫂的張狂樣兒,覺得她是麻雀落在了金枝上,一下就變披金戴銀,變成插了金毛的鳳凰,此間小娘子並沒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規矩,走個廟會燒個香與手帕交一處玩耍取樂是常有的事,她眼兒一瞬就知道秀娘來是為了何事。

麗娘瓜子嗑得“卡卡”響,託在帕子裡攢了一指甲蓋那麼多的果仁,俊哥兒就湊過來:“我吃!我吃!”高老太太立馬被孫子引了過去,指派身邊跟著的丫頭給他磕瓜子仁兒,又怕他吃多了上火,叫人調了蜜滷子來給他。

麗娘把俊哥兒抱在懷裡,秀娘卻神思不屬,她臉皮嫩,也不知道要怎麼開這個口,高玉萍就是不走,麗娘瞥了她一眼,抱著俊哥兒站起來:“日頭都到正午了,俊哥兒困了,我抱他去睡。”

高老太太哪裡離得了孫子:“在我這兒睡,奶奶櫥裡有吃的,是不是啊?”

棗餅麻團小蜜棗都是俊哥兒常吃的,他全不放在心上,抱了麗孃的胳膊:“我屋去睡!”高老太太一聽趕緊站起來跟在後面,這下高玉萍沒法兒跟著了,她也不願到麗娘屋裡去,扯扯母親的袖子,見她滿眼就只有金孫孫,跺了回腳轉身去了二哥二嫂的院子。

秀娘幾次要開口,一個錢字還沒出口,就先臊得滿臉通紅,麗娘也不著急,讓高老太太看著孫子,自己拉了秀娘到迎窗底下,為著孫子不肯跟老兩口住,麗孃的這間屋是全院兒裡最正最大的,兩邊簾子一隔壓低了聲兒說話一句也聽不見。

秀娘也知道姐姐這有困難,低了頭抱著睡著的蓉姐兒要走,麗娘拉了她一把,隔著窗兒點一點,叫小丫頭出去看茶,開啟了抽屜撿了四塊銀錠子塞到秀娘袖子裡:“拿著!”

秀娘一驚:“你這兒,怎麼這樣多的銀子!”那裡頭還有十好幾錠呢,之前麗娘來時,五兩的銀子還是散碎的,麗娘勾著嘴兒笑一笑:“老爺老太太剛給他,叫他辦貨去的,到時候讓他下鄉報個虛數,不少這幾錠。”

這也不是高大郎頭一回辦貨了,高家老兩口偏疼長子,曉得他報了虛數,也只有睜一眼閉一眼的,不然高大郎哪能在外頭請這個吃酒請那個搓澡,狐朋狗友一大班,全是跟在身後蹭吃幫閒的,一日的流水倒有好幾錢銀子,公中給的這些零花哪裡夠他花用。

秀娘甫一接過去手一沉,縮了身子直往東屋看,見高老太太還在哄著小孫子,她才敢把銀子攏到袖子裡,吞吞吐吐也說不出感激的話來,低了頭:“娘那兒,姐姐先瞞著吧。”

麗娘手裡捏了蜜豆糕正逗蓉姐兒,嘖了一聲:“知道,還用你來囑咐我,趕緊的補上去,等王四郎發達了,有多少陪我都要。”

秀娘一輩子最怕欠人情,唸了姐姐的好,告辭出去了,高家老太太未必不知道,還是那張笑呵呵的臉,麗娘送到屋門口:“我不送你了,俊哥兒老太太一個哄不住呢。”說著轉回去,又是捏肩又是捶腿,把高老太太哄得眉開眼笑。

秀娘走一段路就把蓉姐兒顛一顛,感覺銀子還在懷裡,再往前走,走了一段她又覺好笑,這麼沉手的銀子,捂在懷裡甸甸的,砸在地上還不得“咚”的一聲響,這才快步往家走了,才到門口就見梅姐兒耷拉著臉。

一看見秀娘就圍上來:“嫂子!昊哥兒來了,說二姐姐跟二姐夫在家裡打破了頭!”

昊哥兒正蹲在門口拿竹片子去挖鑽縫裡的螞蟻窩,一抬頭看沈氏來了,眼睛一圈張開嘴大哭起來,哭了半日也沒有眼淚,乾嚎著踢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