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少年發瘋般撲了上去,卻被身後無數暗衛緊緊壓制。他那一口氣也在這一瞬間消散,當即暈死,縱淚滿腮。

我什麼也沒有做,只是怔怔盯著空無一物的懸崖。

腦海中浮現她的話:

“告訴他,我已經死了。”

………》………》………》………》………》………》………》………》………》………

我不會相信她死了。

身體、精神一併崩潰的他,昏迷了整整五天五夜。多少次,他危在旦夕,依然嘴中喃喃,分辨唇型,那是“寵兒”二字。

他醒來後,獨自站在她跳下的懸崖邊,如石雕一整日不曾移動。

突然,他發狂般大笑起來,笑到眼角泛出淚水,笑到全身抽搐。我看到他的血液滲出面板如千萬利劍向四周飛舞出去,在那絕望的咆哮聲,天空流露被撕裂的紅色,宛若末日降臨。

一場恐怖的殺戮從竹山開始,蔓延到整個麟雲大陸。

有人說,曾親眼看到她飛奪朱雀門後翻身上城牆,與溟鷹國太子含情脈脈,遙相對視。

而她最後,消失在了溟鷹國境內。

他下戰書,讓風羿昊交出她來,風羿昊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每個人都知道,他加諸給溟鷹的,是莫須有的罪名。風羿昊不否認,是這個男人一貫的驕傲作祟。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可是那個已經瘋魔偏執成狂的男人,不知道。

在此一事上,他已經沒有任何理智可言。

竹山之戰,慘絕人寰,白骨遍野,血流成河,四十八萬兵民命喪黃泉。

屍積如山,烏金戰甲魔鬼高居其上,濃腥溫熱的液體沿著他慘白的膚色流淌,空氣中有死亡的腐臭。一鉤冰冷的月掛在頭頂,他笑了。

這是他最後一次笑。

很多年後,有人這樣描述這場戰爭。

魔君身上流出的血浸染大地,如毒氣般腐蝕著人的肌骨。被他血液瀰漫過的地方,房屋倒塌,土地乾涸。百米之內,無論人畜,肌膚割裂,或被毒味腐骨,或被黑血魔劍那糾葛億萬年的冤魂戾氣活活嚇死。死人的魂魄隨劍起舞,他們臨死前的恐懼絕望化為魔君不竭的力量。

在他們的描述中,他已經不再是一個人,而是——魔鬼。

屠魔生啖人肉,以血為飲,吸魂果腹,馭鬼為軍。

天下第一堡壘竹山城成為人間煉獄,溟鷹軍民無一人活命,皆遭屠戮活埋。從此,竹山從一座軍事要塞,成為葬崗墳城的代名詞。

打那以後,炤國稱霸的步伐急劇加快。凡他主戰的戰場,都是血流成河,寸草不生,其狀可怖。人人聞風喪膽,談虎色變。

戰爭、鮮血、刀劍、權勢。

一切黑暗與醜惡,徹底扼殺了那個驚才豔絕的翩翩少年。

他不再是那個可與我們把酒言歡的清俊王爺,不再是那個與將士摔跤鬥角的血性男兒,更不是懸崖邊那個哭得昏死過去的情深痴種。

他的心,變得與石頭一樣;他的眼底,築起千年寒冰。

他不會笑,不會哭,不會喜,不會怒,不會哀,不會樂。

他成了只知殺戮的戰爭機械。竹山四十八萬,景安關二十五萬;阜陵三萬,巢溪兩萬,壩水兩萬,燕子臺六萬,玉泉關五萬,十海七萬,黃金峽八萬,朔京燒城,溟鷹族滅,自竹山以北,城城白骨,無人煙。離臺二十三萬,朔城二十萬……

征戰七年,殺敵戮民兩百三十九萬!

他沒有了人類的感情,僅存嗜血的猙獰與屠戮的魔性。

我不再認識這個男人。

當他登基為帝那天,我知道,我答應過她的事已經做到了。

於是請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