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卻有一股逼人的森寒自他落下的手勢裡濺飛而來。

司儀一怔,張大的嘴巴竟然忘記合上。

“父皇。”寧楚制止了司儀往下,這才緩緩叫了一聲主位那一臉幽深眼波的皇帝。

他站定,一身大紅的新郎服,襯得他挺拔的身姿越發玉樹一般俊俏無雙,那件銀杏大氅,在他進入喜堂的時候便已經脫了下來。此刻,凝定皇帝,神色看似仍舊溫和;然他的眼神卻是冷的,他目光掃來,那冰冷的質感就如厚重的冰塊狠狠往皇帝臉上拍了過來一樣。

“你將兒臣從五百里外急詔回京;原來是煞費苦心的給兒臣安排了一場別緻華美的大婚。”寧楚說得很慢,他的聲音仍是那麼溫和;但他的聲音,在此刻,卻沒有了往昔那股讓人覺得安心舒適的味道,反而有瑟縮的寒意層層逼來。

“可笑兒臣自己竟然還不清楚,此際,站在我旁邊這位新娘,究竟是何家優秀女兒。”他說著,淡淡一笑,笑聲含著明顯的譏諷與涼意。

目光溫和,笑意含涼。

眼神自始至終一直盯著皇帝,不動、不放。

那些突然接到太子大婚前來祝賀的賓客們,此刻聞言,驚駭得噤聲的同時不禁擔憂地面面相覷。

誰也不明白,他們昔日英明決斷的陛下,怎麼會與太子來一出這樣惹人笑柄的鬧劇。

太子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太子妃是誰?

這說出去有人相信嗎?

皇后一直按捺著內心波動,冷靜坐在皇帝身旁;可此刻,她看見寧楚眼裡那閃動的怒火,也不禁在心裡又是擔憂又是無奈地落下一聲又一聲嘆息。

她悄然瞥了眼那披著紅蓋頭,在寧楚身邊站得筆直的新娘。

心裡一瞬又內疚瘋長。

今天這場婚事,她既對不起自己的兒子;又有愧於東方語。

但是,事到如今。

誰也無力阻止這場婚事了。

皇帝被寧楚這般冷漠憤怒的質問;卻沉默了半天,才緩緩掀開眼皮,橫掃了一眼那被喜娘扶著的新娘。

又看了看寧楚,這個表面看似溫和;底下卻早已憤怒濤天的少年。

“太子,不管她是誰家女兒,父皇親自為你選的太子妃;無論她的人品家世學識還是外貌,都絕不會差的。”皇帝說著,冷眼瞥過太子,暗沉眼底微微浮動著難測的冷芒,“而且,父皇為你選的;必定是你喜歡的女子;你只要高高興興地放心拜堂成親就行。”

寧楚的猜測,在皇帝這番話裡得到了肯定。

他眼睛往旁邊那新娘轉了轉。

一瞬心頭滋味雜陳。

如果這是她自願的;如果這也是他自願的;那麼這場婚事該是多麼讓人心裡歡喜。

東方語自下了轎子,被喜娘扶著進入太子府的時候,她就一直在思考,她該用什麼辦法,在皇帝不注意的情況下,弄到一碗米湯來喝。

可恨此刻,就算寧楚猜出是她;也猜不出她的心思;更猜不到她此刻無法說話。

哦,她不是不能說話;而是沒有力氣發出聲音。

寧楚啊寧楚,你在這時候跟你那個頑固老爹抬什麼槓!你明知道我對你無意,也明知今天這事絕非我自願。

你還不如趕緊將我扶進去,給我弄碗米湯讓我解了無名香的藥性。

也許是她拼命往寧楚瞪眼那意念太強烈;以致於寧楚沉默下來的時候,目光含幾分疼痛與溫柔,飛快掠過那紅綢蓋頭。

寧楚那一記眸光復雜的眼神自東方語蓋頭上掠過,又再度凝落到皇帝陰沉乾瘦的臉上,慢慢道:“父皇,兒臣知道,你一向都疼惜兒臣;可婚事,是兒臣一輩子的大事;還請父皇你讓兒臣自己作主。”

“娶或不娶;娶哪家姑娘;這些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