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平息之後,韓國公府大門緊閉了很長一段時日,曾經驕矜無度的公侯之家彷彿是終於懂得了什麼是謹慎低調。

再後來天子駕崩,坤寧宮中的杜皇后搖身一變成了杜太后,登基的新皇是杜家的外甥女,怎麼看杜氏一族都理應百尺竿頭更上一步。

然而不知是時運不濟還是怎的,身為杜家主心骨的杜雍竟在不久後病倒。杜氏一門其餘子侄在端和朝也並未受到重用,韓國公府漸漸的淡出了人們的視線——直到今年長公主大婚。

長公主下嫁杜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皇帝對於杜氏多年遭冷落的補償。杜家如今雖已無權,但至少仍然顯貴。血緣親將周與杜緊閉相連。

然而,杜家的野心就止步於此了麼?

這點杜銀釵不知道,嘉禾不知道,榮靖心裡卻已經有了答案。

此刻她正緩步行於韓國公府出了名的沉香廊上,這條長有八百步的迴廊曲曲折折的穿過了大半個杜府,整座長廊都以沉香木修建,穿行期間,隱隱可嗅到幽冷的異香。

長廊雕鏤著雲紋與牡丹——花卉類的紋飾或許會顯得脂粉氣略重,可牡丹卻別有一種高貴的華美。每隔五步,簷下懸掛著琉璃製成的燈盞,造型各異,一路走來就沒有重複的。

榮靖公主走過長廊,足上穿著的雖是柔軟的繡鞋,步履卻鏗鏘有力。這是她的習慣了,軍旅之中待久了,走路都凜然生威,身體嬌弱些的侍婢都未必趕得上她的步速。

榮靖是來給翁姑請安的。

照理來說,她是公主,原不必侍奉丈夫的父母,可上回韓國公夫人說她不孝,那她就索性日日都從自己的公主府前來這裡,這樣反倒將杜家上下嚇得不輕,每日為了接長公主大架,都需耗費不少人力與物力。

康氏知道自己惹惱了榮靖,又在皇帝的那一番敲打之下不敢再度觸怒榮靖,乾脆稱病躲了出去。反正杜家家大業大,莊園別業多不勝數。

榮靖知道康氏不在,並沒有任何反應,淡淡的說:「那就去拜見韓國公吧。」

「韓國公尚在病中……」

「尚在病中,所以才需要兒媳婦侍疾以表孝心,不是麼?」

侍婢們不敢說話,雖然她們瞧見榮靖這幅模樣都十分懷疑她到底會不會照顧病人。

杜雍的臥房瀰漫著藥味與香料混雜的氣息,門開啟的那一瞬間,榮靖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兒媳拜見公公,隔著屏風就好,但榮靖直接走到了杜雍的床前。

杜雍幾年前還算得上是中年人,可現在一眼看去就知道他已經老了,頭髮花白,面頰枯瘦。據說他每天都要昏睡七八個時辰,大夫總說他可能活不長了。

榮靖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對老人說:「我見舅父,當行晚輩之禮,舅父見我,應執臣子之禮。舅父躺著裝死,是想要將這些繁瑣禮節給免去了麼?」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去聚餐,十一點多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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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

午後的風懶洋洋的。嘉禾在御書房內練字——這是作為皇帝每日必完成的功課,蘇徽站在一旁為她研墨,在午後悠閒的氛圍之下,他整個人也變得昏昏欲睡,站在嘉禾身邊半睜半闔著眼睛。

忽然嘉禾猛地將手中的筆對著他刺了過去,他被嚇了一跳,睡意也頓時消減了不少,「陛下你——」

「朕幫你醒神,你該謝謝朕。」嘉禾輕哼一聲,低頭繼續在紙上筆走龍蛇。

蘇徽看著蘸著濃墨的狼毫,趕緊驚慌的用力擦著自己的臉,懷疑自己方才被嘉禾突如其來刺過來的一筆濺上了墨汁。

然而在自己臉上摸了一圈,手上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