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心情晴朗,最晴朗的莫過郭信芳和黎祥琴了,先頭傳黃高山水庫的水要修到石巖鎮上去,信兒還沒聽全,挖水庫的人已經來了,天天幾個衣著齊整的人帶著一大黨衣衫襤褸的人在堰溝上晃來晃去,他們晃,山裡的人也跟著晃,優哉遊哉,其樂融融。 黎書慧三輩人在大路邊上的地裡挖紅苕,碰到黎華英從底下上來,她走到那兒,人就定在那大路邊上了:“你們有好多紅苕挖不完喏還在挖。” 黎書慧扭頭望她一眼,仍蹲在地裡撿忠傳挖起來的紅苕,嘴上不客氣道:“不挖讓它爛在土裡嗎?它又沒長腳自己轉去。” 忠傳停下鋤頭笑望著她說話:“走哪裡去嘛?” “就走這上面來,我來買幾個雞蛋,我那侄媳婦生娃兒坐月子,我屋裡兩個牲口下的蛋還不夠屋裡娃兒吃,你們養的牲口多,我來看有沒有,來買點雞蛋。”她笑著回了忠傳的話,又狗見羊一樣走到黎書慧身邊去:“你吼啷個嘛,我得罪你了嗎?幾天沒看到你嘴巴還兇點嘛。” 她又蹲下來問到處撿泥巴疙瘩耍的趙盈:“你嘎婆兇不?嗯?你嘎婆打你沒有?” 趙盈笑嘻嘻的繞過她,仍撿著泥巴扔下面的荒坡,那下去一坡都是上石壩王二和下石壩李順江荒了好幾年早讓滿山野雞山雀兒佔領的田地,這時節也看不到多少青綠了,她的泥巴扔下去,五彩斑斕的野雞刷一下從枯黃的荒草叢裡飛出來,又箭一樣往更遠的坡下面去。 她望著她長吁短嘆:“耍,還曉得耍,這哈兒耍看你以後啷個辦喲,你就在這裡靠著你嘎婆哈,就在你嘎婆這裡長大要得不?這樣肯笑,嘴裡吃糖了吧,跟你老漢一樣一味是個笑和尚面兒。” 黎書慧斜眼瞪她:“她自己屋裡養不起她嗎?我這裡沒得那麼多飯!” 她訕訕的笑了兩聲,蹲下來幫黎書慧撿紅苕:“說她乖還不好嗎?那還要你么姑娘同意呢,下石壩李國珍那裡,抱回來兩三年不還是要回去了?你以為人家的娃兒要養啊。” “一哈兒說死了甩了,一哈兒說抱回去了,哪樣都是你們說。” “我可沒有說哈,哪個說死了甩了,不是根秀抱回去了?假話,活生生的娃兒割一刀就甩啦?話又倒轉說,割這一刀不甩也沒有用了,長大了還要怪她,造孽。” 她看黎書慧冷哼一聲不開腔,又湊近她小聲道:“你說那是不是背時嘛,好好一個娃兒弄成這個樣子,以後還不曉得認不認她,這哈兒根秀屋裡硬恨死她了,當時非要抱轉來,活生生一個兒,不是她們根秀硬抱回去,可能現在真是命都沒有了。” 她說了半天黎書慧也不搭理,又扭著身子跟前面的忠傳說話:“我看恁多人天天在堰溝上整啷個?整得窩兒翻天的,又還沒聽到個打鑼唱戲。” “安水管你不曉得嗎?”忠傳笑問:“不是在喊割草嘛,一家出一個,讓王二爺通知人們呢,沒喊你們嗎?前天就來放信喊的嘛。” “沒聽到說啊。”她驚訝的站起來,手裡仍捏個紅苕,一面跟忠傳說話,一面慢慢走到土坎那邊撿刀削紅苕皮:“在哪裡割草嘛?丁點兒都沒聽到說欸。” “那是喊通知的人沒通知到哈,你要問他才清楚。” “嘿這個狗日的!昨天我們一路趕場回來他都丁點兒沒吭聲!”一面講,一面專注的削紅苕皮,削掉一點點咬掉一小口,又接著削:“他!他這哈兒行市喲!有個手機不得了了,找他打個電話左等一趟右等一趟,每回打電話還要收一塊錢,又不是認不到的人,做出那個樣子,見不得!”她高蹺蹺的踏削完,馬上換臉問黎書慧:“二孃屋裡的紅苕是要比人家的甜些,欸啷個好一陣沒看到二爺了呢?是像好一陣沒看到了哈?沒在屋嗎?年年這哈兒他都割菸葉忙得團團轉呢今年還沒架勢。” “……”只將手裡的紅苕撿的噼裡啪啦不開腔。忠傳只道:“還早呢。” “今年未必還躲懶去了嗎,大坪那裡老頭兒也好久沒看到了,說是走他們達兒那裡去了又恁久都不見轉來,又還那母女倆也去了的。”幾句話的功夫紅苕就啃完了大半,剩歪把屎兒一扔,又來地上挑精光好看的:“二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