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也並無一人過問。

程寧著人去通知林家,才知道林待詔身故之後,遺孀和一對兒女都回嶺南老家去了。再追查下去,竟發現那一家子在半路上遭了劫匪,一個也沒有活下來。

“此事蹊蹺得緊,想是有人滅口。”

楊楝聽了這個回報,絲毫不覺意外。

唯有文粲然終歸心中不忍,頭七晚上掙扎著起來,帶著幾個小宮人在蕉林裡悄悄地燒紙祭奠。琴太微在虛白室中看見火光,便提了燈籠過來看。文粲然遞給她一串元寶,兩人對著火盆出神,瑟瑟秋風卷著黑灰和火星飛到湖面上,轉瞬就沒了蹤影。

“她一向愛華服、愛珠飾,多燒幾串錢給她,免得到了那邊不夠使用。”文粲然道,“換了我,就要不了這許多了。”

“別說這不吉利的話兒。”

“正是說給你聽的。”文粲然淡淡一笑,“她去了,有我給她燒紙。等我去了,你給不給我燒?”

琴太微啞然。

“我已是半死之人。殿下疼愛你,你總是能比我活得長點。望你看著往日那點情分……”

“姐姐!”琴太微用扇子掩住她的嘴,不許她繼續說下去,“姐姐這是一時傷感,才有這些胡思亂想。”

文粲然望著寒星爍爍的水面:“她走的那一天,我好像看見她了。她說深柳堂那個人,不是她。”

琴太微一愣,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深柳堂的事,和她有什麼關係?”

文粲然搖搖頭。

琴太微忽然惶惑起來。她一直認定是賢妃指使宮人引她去深柳堂的,是以順從楊楝的意思到御前告狀,使得危機中的賢妃母子徹底失去聖心,再無翻身之力。可是……難道竟不是賢妃?

死去的林絹絹說“深柳堂中人非我”,琴太微竭力想了許久,也想不出林絹絹與賢妃會有什麼關聯。她腦中立刻響起賢妃的哭喊聲,越想越是心驚肉跳,生恐自己是構陷了那一對母子。她拽著文粲然的袖子,連連問道:“姐姐猜不出嗎?這可太奇怪了。”

“要我猜?”文粲然苦笑道,“有什麼可猜,她那時候大概已經瘋了吧。殿下一直覺得她有心不利於你,曾叫我留意,大約也曾拿深柳堂的事質問過她。故而她一直記得,臨走也要再說一遍。”

琴太微稍稍寬心,又想到林絹絹在世時其實並不愛搭理自己,原來她還曾因自己受過質問,遂喃喃道:“她不想殿下冤枉她。其實殿下早就知道深柳堂不關她的事。”

“積怨已久,也不止這一樁。”文粲然嘆道,“她如今去了,我也不怕說了。殿下也不知為什麼,一直覺得她做女兒家的時候……不清白。所以,無論她後來怎樣殷勤小心,也沒有用。她自己一直也知道,總和我說,過得一日算一日。”

“清白?”琴太微一時沒有體悟過來。

文粲然緩緩道:“可是,清不清白,又有什麼要緊。就算白璧無瑕,不也一樣被他棄如敝屣嗎?”

她步履蹣跚,面如金紙,月光中髮色如銀,彷彿一夕之間便是風燭殘年,琴太微胸中填滿了說不出的恐懼。此時此夜,杜庶人在冷宮中如痴如癲,福王楊樗在空蕩蕩的寢殿中哭泣,林絹絹已化為一縷孤魂。她反覆在心裡說這些事情皆非她能夠左右。但她亦知道,即使只是見過、聽過、經過,從此之後有些東西就永遠從她心中消失了,留下來填補空虛的,只有漫漫無盡的孤獨和恐懼。

林絹絹去世之後,楊楝便將自己關在了天籟閣中讀書,所有事物一概不問。開始程寧只道他心中煩悶,躲幾天就好。誰承想到了十月初六,楊楝還是沒有下樓。這日是他的二十歲壽辰。因為是整生日,清寧宮的賞賜又比去年略多一些,然而楊楝非但不肯進宮磕頭,連使者都不見一面。程寧只得推說殿下偶染小恙,起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