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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獨一塊行走。他其實一點也不累,只是不想快快地和她分離吧,就對那女屍說道:“娘娘,走累了沒?我們到亭子裡去歇口氣好不好?”
女屍彷彿沒有聽到,還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她是一具屍體,自然聽不了人話。但被趕著的屍體,卻是聽得懂人話的。
吳侗心想,我這是昏了頭了。我怎麼要叫她娘娘呢?她不是一具屍體嗎?不是一具喜神嗎?對喜神,不能像對活人那麼樣地對待。於是,他掏出趕屍鞭,往亭子那裡一指,喝斥道:“畜牲,進去!”
女屍便嘎地站住,雙腳並沒有抬起來,而是立在地上,原地磨著轉了個方向,向著涼亭,然後,才邁出步子,走進涼亭,面朝著涼亭的杉木柱子靠著。
吳侗放下包袱,併攏食指和中指,伸到她的符紙上劃了一個“止神咒”,這才揭下她臉上的符紙,把她抱著,慢慢地放到凳子上,背靠著立柱。
吳侗在她旁邊坐下來,細細地瞧著她的臉。
他趕屍的經歷有兩年了,趕的屍體也不下二十具了,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臉,和生人無異,這張臉在薄薄的月光下,顯得安祥而寧靜,就像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他的夢中的母親。
吳侗看一下週圍,除了夜風和蟲鳴,再也沒有其他任何聲響了。他的心裡,就慢慢地跳得厲害些了,嘴角,也似控制不住,有好多好多的話要向這具女屍傾訴。他雙手捏住了女屍的雙臂,搖晃著,哽了聲音,開口道:“娘娘,我想和你……講話……”
二
吳侗把這個女屍叫做“娘娘”,一點都沒有感到難為情。與她非親非故,素不相識,而透過這幾天與她的朝夕相處,他的心裡,也就認定了她,是一個和善的“媽媽”了。此時,他叫她是“娘娘”,他都還覺得不夠親熱,(奇*書*網^。^整*理*提*供)如按他內心裡真正的想法,他很想叫她一聲“媽”。這麼想著,吳侗就控制不住自己,輕輕地叫了一聲:“媽……”
“媽……”
他呢喃著叫出的這個字,從嘴裡出來,進入他的耳朵,竟是那麼的陌生,又是那麼的親切。
他沒有媽媽。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媽媽,也不知道媽媽長得怎麼樣。
他經常做的一個夢,就是夢到了媽媽,夢到他在媽媽的懷裡,含著媽媽肥大的乳房,進入甜甜的夢中。
而夢畢竟是夢,最終都要醒來。每回醒來,他的嘴角都殘存著在夢中流出來的幸福的口水。
他多想哪一天,遇到他的媽媽,和媽媽講很多很多的話,跟媽媽一起做事,一起吃飯,然後,永不分開。這一直是他的內心深處的一個夢想。現在,四周無人,萬籟俱寂,只有他和她。
於是,很自然的,對著那具女屍,他叫的不是“娘娘”,而是“媽”。
他說:“媽,你曉得不?我的命好苦。我打小就是一個沒媽的孩子,我從來不知道媽是甚麼樣子的,她的聲音,她穿甚麼樣的衣服,喜歡吃什麼菜,我都不曉得。我問爹,爹說,他也不曉得哪個是我媽。他說,我是他撿來的。我好命苦啊,媽。沒有媽的孩子,那還算是一個人嗎?我對爹講,你怎麼不給我找個媽,然後生下我呢?你為甚麼只撿我,不連媽也一起撿起來呢?爹講,我們趕屍匠,是不能有女人不能結婚的啊,只能一輩子打單身。媽,你講我的命苦不苦?”
吳侗聽到一聲“唉”,幽幽地,在他的耳朵裡盤旋著。
他往四周看了一下,除了他和這具女屍,並沒有其他的人。是誰呢?那一聲嘆息,分明來自一個女人,也分明是聽了他的遭遇後發出來的。莫非,是這個和自己一起坐著的女屍?
女屍的臉上還是沒有甚麼表情,眼睛也依然是閉著的,她低著頭,在月光下,可以看到她的鼻子的陰影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