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三杯酒,再點三炷香,插到米中。

然後,他把一條矮腳長凳放在桌子的後面,對烏昆說:“你坐上去。先朝三炷香作個揖,坐好後,兩隻手平放在膝蓋上。”

烏昆坐到了凳子上,雙手合什,恭恭敬敬地作了一個揖,規規矩矩地把兩隻手放到了膝蓋上面,頭微低,眼半閉。

吳拜與寨老等一干人坐在烏昆的對面,神情肅穆,屏聲靜氣。

吳拜清了一下嗓子,輕輕地先唱了起來:

正月正,

正月請你娘娘下凡看龍燈……

接著,寨老一行也與吳拜一起唱了起來:

娘娘要來就快來,

莫在青山背後捱,

青山背後雨雪大,

打溼娘娘繡花鞋。

他們唱了三遍,而烏昆還是穩坐著,紋絲不動。按說,烏昆這個時候,應該有所反應了。吳拜站起來,把幾疊符紙放在烏昆的腳邊,用自己的柺杖插上去,釘牢,取了桌子上的

樅膏片,在燈上引了火,把符紙點燃。

他重新坐到凳子上,又帶著大家唱了起來:

一塊柴,兩塊柴,

拿送娘娘架橋來,

一片瓦,兩片瓦,

拿送娘娘墊腳馬,

一碗水,兩碗水,

拿送娘娘梳燕尾。

烏昆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吳拜也有些急了,聲音也不由大了起來:

風雪橋上一捆菜,

娘娘來得快,

風雪橋上一根蔥,

娘娘來得雄,

風雪橋上一把草,

娘娘來得好。

唱完,烏昆的眼睛只是茫然地看了大家一眼,顯然,吳拜並沒有請動“娘娘”。

這時,寨老對吳拜說:“‘唱娘娘’都是正月間,現在是九月間了,是不是把唱詞改一下試試?”

吳拜想了一下,說:“那就再試一下,如果不行,那也是機緣不到,沒辦法的事了。以前請‘娘娘’,從來沒有請不來的時候,我和‘娘娘’都好熟的了。她是一個善良的好神仙,只要把信送到了,她曉得後,是斷斷沒有不來的理由。”

吳拜給每人倒了一杯水,喝了。他取了一塊尺把長的樅膏,點燃起來,一邊在烏昆面前交叉地划著橫“8”字,一邊又重新唱起來:

九月九來九月秋,

九月裡面好年頭。

田裡穀子賽黃金,

坡上桐子好打油。

家家都來請娘娘,

戶戶都把娘娘留。

這時,屋子裡的煙霧越積越多,隨著吳拜手裡的樅膏的舞動,那火苗也是忽明忽滅。明時,可以看到烏昆的臉上,臘黃,呆滯,不像是一個活人,倒像是一具坐著的屍體。滅時,竟然連那一屋子的人,都如鬼魅一般,只見兩隻眼睛,發出死魚樣的白色的光來。

烏昆的兩隻手開始輕微地拍打著自己的膝蓋,雙腳不由自主地顫動起來。

寨老說:“老司功力不凡,娘娘終於請動了。”

烏昆打了一個呵欠,嘴張著,流出了一點涎口水。那涎口水流完了之後,他就唉地嘆了一口氣,尖細著聲音,冷笑起來。大家都聽到了,那聲音,絕對不是烏昆的,而是一個女人的,也不是娘娘的,是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吳拜的臉上並沒有露出欣喜的神色,反而更顯凝重了。他輕輕地說了一聲:“糟糕,請來的不是娘娘……”

聽吳拜講請來的並不是娘娘,寨老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俗話講,請神容易送神難,請來的是大慈大悲的娘娘,倒也無妨,若請來的是帶著怨恨或戾氣的哪方妖魔鬼怪,就難得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