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超笑道:“桓公明白這個道理便好,皇上今年三十不到吧?”

桓溫笑道:“你今天是在給人佔撲算卦麼?皇上今年二十九歲。”

郗超道:“那您估計是皇上活的長還是桓公活的長呢?”

桓溫忽然之間明白郗超之意了,說來說去,司馬奕是擺了個套讓他鑽,司馬奕正值壯年,卻拿自己死後禪讓皇位來說事,其實就是一個卑劣的騙局;雖說他信上寫著自己陰陽失調,時日無多,但這些只是說說而已,無法查證之事,如何作數?

桓溫氣的大罵司馬奕,同時心裡也有些羞愧,在畢生追求的無上的權利面前,自己的居然淪落到被司馬奕戲弄的程度,他引以為傲的智慧被徹底打回原型,怎不叫他倨傲的心理遭受打擊。

郗超靜靜的等待桓溫怒氣稍息方道:“桓公大可不必惱怒,此事在下即便不說,您片刻便會明白,絕不會受他矇蔽;我所想問的其實是這個問題:桓公您真的想取而代之麼?”

桓溫沉默半晌,慢慢的道:“我也不瞞你,我桓溫畢生的志向便是建立自己的基業,想老夫東征西討這麼多年,所為何故?難道便是為司馬一族效命一生?我曾和你說過,我桓溫不能留名千古,又何懼遺臭萬年?但此時的時局,掣肘之力太多,恐難以遂願,若一旦有機會,我必然取而代之。”

郗超聽了桓溫一番話,忙起身肅立施禮道:“桓公實乃英雄豪傑也,信念堅定,矢志不渝,正是歷來開國帝皇之特質;但桓公也知道我大晉情況特殊,歷來都是幾大氏族與司馬家公天下,在此情形之下,若強自取而代之無異於自毀好局。”

桓溫沉思道:“景興不必苦口婆心的勸我,此事我心中有數,適才若不是一時糊塗,也不會有那種想法,一切按照原來的計劃,扶植一個新皇即可,我等只需將軍政二權掌握在手,和做皇帝無異;也免得和謝安王坦之等人火拼一場,鬧個兩敗俱傷,被秦人鑽了空子。”

郗超大喜道:“桓公賢明,正是如此。他日可謀九錫之禮或尋求禪讓之局,皆是唾手可得,這比強行代之好了不知多少倍了。”

桓溫哈哈大笑。

兩人商議完畢,又定於七月十九日率大軍返回姑孰,此次凱旋而還,又要行驚天大事,自然需要大張聲勢。

桓溫命人於各鎮再調兩萬兵馬,會同廣陵四萬大軍一路高歌而還,在命沿途各州縣設綵棚相迎,一時間聲勢浩大,威望震天。

郗超則早先一步入京,安排調動禁衛軍領軍護軍兩軍,著此二軍統領李國元和黃子林二人協同都尉府王珣,準備迎接桓溫大軍。

七月十九日,三聲號炮連響,桓溫六萬大軍開拔回還姑孰,沿途州縣夾道相迎,慶賀桓大司馬凱旋而歸,各地鄉紳士族敬獻的禮物推積如山,桓溫將收來的禮物統統折成現錢,發放給沿途百姓,一時間桓溫的名望大振,各地小兒的民謠都在到處傳唱。

有兒歌曰:

大晉誰最威風?

樵國司馬桓溫。

來去百姓無染,

卻施萬家錢銀。

有幕僚將兒歌寫給桓溫看,桓大司馬笑得合不攏嘴,受萬人敬仰的滋味,確實甘之如飴。

這日大軍過東昌郡,桓溫依稀記起三十年前由健康城前往徐州赴任小吏時曾路過此地,在東昌郡的浣水河邊植下數棵綠柳,一時興起停下大軍,帶著幾個隨從去尋找故地。

但見浣水依舊清澈如昔,兩岸的風光依舊如當日般的旖旎如畫;桓溫循著記憶來到昔年植柳處,找到了那幾顆親手栽下的綠柳不禁感慨萬分。

當年只是插下了幾根拇指粗細的枝條,但現在這些柳樹已經冠蓋如雲,有一人合抱之粗了;桓溫下了馬匹,走近柳樹,用大手輕輕撫摸拍打著柳樹的樹幹,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