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得到處都是,連四十七身上也沾了不少。一顆完整的眼珠居然跳起老高,好像還滴溜溜轉了幾圈兒盯著摩利爾看了那麼片刻,然後才掉到滿是血漿,汙穢不堪的地上,發出“撲哧”的輕微一聲。

凱羅嚇得驚呼一聲,急忙扭過頭去。

“不是我做的,你看,他的身子骨兒還很健康。”四十七用爪子提起法師的無頭屍身以示清白,一股一股的血還在從斷裂的頸動脈中擠出來,一截掛著肉片兒的頸椎耷拉著,嘀哩噹啷。

“好了,別噁心人了。”摩利爾不禁也蹙眉移開目光:“要是我從這個法師思想裡看到的東西是真的,我們恐怕就會有麻煩……”

“恐怕不是恐怕。”四十七隨手扔掉法師殘軀,伸頭看向隧道深處,目光灼灼:“無所謂,你說過,麻煩與麻煩之間總是相互吸引的。”

第十四回合 破蛹

一陣陰風颳來,洞壁上零星慘淡還在燃燒的火焰吸滅了。不是“熄滅”,從火光從有到無的運動軌跡上看,洞穴深處彷彿正藏著一個正在深深抽氣的惡魔,一口之下便將那些火球術殘留下來的火苗全都吸進嘴裡,泯滅無蹤。

黑暗開始在隧道中漫溢,混同空氣凝固成溼冷的一團,緩緩向四十七等人趨近。

有什麼東西在黑暗裡窺視——摩利爾幼年從沉睡中莫名驚醒,看著周圍昏昏夜色中陌生恐怖的環境,忠實映進視野卻自動被腦海歪曲的鬼怪般的傢俱,感到戰慄像箭一樣射進自己心底的時候,處境倒是與此有些類似。她身後的凱羅有點不安的動了動,身下巨龍的金屬鱗甲卻冷冽依然,按照人類的標準來推斷,四十七大概是連汗都沒出。

摩利爾從腿側箭袋中抽出一支十字弓矢拿在手中轉動了一下,短矢上便發出火炬似的光芒照亮了周圍的一小片區域。然後女法師隨手一拋,箭矢便像從真正的弓弩上發射出去那樣,“嗖”的一聲飛進前方黑暗的迷霧中。

附帶了“光亮術”的射矢只是閃了一下便沒入黑暗,短暫如流星,連碰到牆壁或是掉到地上的聲音都沒有。

不過瞬息即逝的光亮便已經足夠。再小的石塊投進水中也會泛起漣漪,這一下已經驚動了潛伏於暗處的獵食者。它放棄藉助環境隱蔽身形地打算,嘶嘶尖叫著抬起身子——它的聲音恍如發情的蛇群彼此糾纏身體時鱗片交錯摩擦發出的響聲。銼刀一樣一直磨進理性思維下最原始的靈魂深處,直教聽者幾乎不堪忍受,渾身都炸起一層雞皮疙瘩。

摩利爾一眼瞥見了那東西在昏黑中剪出的樣貌,不由得遍體生寒。如果說諸如人類等白晝生物對黑夜總有一種本能畏懼的話,那麼眼下出現在自己面前地龐然妖獸無疑是這種恐懼最真實的體現,從險惡荒誕地夢境中釋放到醒來世界裡的可怕生物,只有凝聚全部的意志力。才能保持端坐姿態,而不會畏縮得全身發抖。

怪物龐大臃腫的幽靈形體滑下岩石。像一尾靈巧的游魚繞過珊瑚礁般爬了過來。它的形態細節好像每時每刻都在改變,即使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上一秒和這一秒看到地情景也絕不相同——但無一不是隻有在夢魘中才能體味的猙獰幻象,似乎它並非完全存在於現實,而是有一部分已經滲入觀察者的思想,肆意捏造他們的感官,將其發明的噩夢圈套插入所有的真實事物之中。

女法師以奧術研習者特有的專注神經命令自己保持鎮靜。捕捉出這個生物絕不能說正常但大體上還算穩定的一個樣子——一條灰暗、腫脹、有八支手臂地模糊異種,肢體末端或長著利爪或長著尖螯,蜿蜒如蛇的軀幹一直向後延伸進黑暗深處,簡直把隧道當成自己的巢穴一般盤踞,渾身上下生滿了尖角和鱗片,數以千萬計的細長蠕蟲在其間扭動,噝噝的低鳴,一張利齒森森的血盆大口深處。有數不清地殘忍正等待著犧牲者去體味。

“夢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