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城,越秀山下,撫標衙門正堂裡,湯右曾臉色鐵青,幾十號遊擊守備千把跪在地上,一聲不吭,兩眼投地,就顧著數螞蟻。

“爾等食朝廷俸祿,連一個忠字都做不到!?就不怕本憲追你們勾連李賊的罪名,拿了你們的項上人頭!?”

湯右曾高聲怒罵著,可堂下這些撫標官佐卻只是翻翻白眼。

“憲臺,就算咱們這些帶兵的願打,可手下的兵卻沒一個願動。”

一個遊擊懶懶地說著。

“憲臺拿出銀子來,咱們還能推推手下的兵。年初青浦一戰裡,死難官兵的撫卹銀子斷了,家眷哭求不得。現在還要打,大家死都不怕,怕的是死了家眷沒人照料……”

撫標中營參將江貴亭跪在最前面,“語重心長;地說著。

“只要功成,還不怕朝廷沒有封賞麼!?”

湯右曾咬著牙,迴避了這個問題,心中暗道,李肆好狠!居然早就埋下了這一樁伏筆。

韶州開戰,湯右曾這個廣州三人組眼見自己謀劃“成功”心思更加活絡,想動員起廣東本地的軍力,先將青浦圍起來。一旦確定李肆遭了重創,就趕緊動手,拔掉李肆安在廣州城外的這顆釘子。

廣東本地還能動的兵分三大塊,全不在他們的掌握裡。可這不算什麼大問題,在他們看來,廣州將軍管源忠就算不動旗兵,他手裡還有軍標。廣東提督張文換的提標據說年初在佛岡山損兵折將,現在大半年過去了,怎麼也該補齊了吧。另外就是楊琳的督標,應該還完完整整。三方湊出入馬;怎麼也能上萬,解決青浦這塊小地方足矣。

向這三大員發去密信,卻都撞了軟釘子,這三人態度都很一致,說接到過皇上的暗愉,要“穩妥行圌事”如何行動,得看北面的狀況。

湯右曾體法海史胎直怒了,眼下朝廷不朝廷,反賊不反賊的局勢,他們這種“正氣浩然;的儒官再難忍受,將軍總督提督不動,他們三大憲動!

可等湯右曾一調自己的撫標,才感覺事情遠非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年初青浦之戰;李肆給了官兵死難者家眷撫卹,只是全都按月給,這個月恰好停了,說什麼朝廷逼壓,他們不可能再養著敵人。

這下麻煩了,不僅家眷都找上門來哭訴,其他兵都再沒了拿起刀槍的心思,死了殘了算誰的?湯右曾在撫標衙門壓手下的官佐,自然是根本壓不動。

湯右曾也想過搬出銀子;布政使終法海攤手,之前給李肆送賀禮,剛剛挖了個大坑;現在到哪裡去找銀子?這可不止是撫標的事,軍標督標提標的兵,年初那撫卹銀子,全是李肆許了的,現在他們要打破前任督撫和李肆的密約,那就得自己填這銀子;這可是二三十萬兩……

“商人身上去找!”

史胎直毛了,聚起自己衙門裡的親兵差投,就要抓擁廣州城裡的商人。不僅是為籌軍費,整個廣東;凡是有點身家的商人,差不多都入了粵商總會,一個“通匪;的罪名安上去,人要拿,銀子也要揮!

“這…是怎的回事!?”

帶著親兵差投一上圌街,史胎直楞了好一陣,才確認自己真是身處康熙五十四年的廣州城,而不是順治七年的廣州城。

街道上不見行人,地面凌圌亂不堪,偶爾還能看到亂七八糟的血跡,不知道是哪裡被點燃了,天空霧沉沉的。怪異的喧鬧聲湊成了背景,那像是被壓抑得太久的發洩。

偶爾一個,偶爾一群,一看就是地痞無賴子,就在昔日繁華街面上廝鬧著,搶東西,砸屋子,對史胎直這幾百號兵丁視若無睹。

“這是……這是要反了麼!?南海番禹兩縣的巡丁呢!?”

史胎直氣得渾身發抖,一邊招呼手下去抓拿這些地痞,一邊恨恨地念叨著;可話出了。,臉色才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