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出閣,二叔與二嬸也管教不得我,須得我夫家教誨。我明白二叔特特說這話的意思:如今二叔管教七妹妹你,也是二叔的家事,我這個已嫁之女,也沒資格說三道四。我自然不敢違抗了二叔之命。”

下人原本已經持了家法上來,見衛長娟向衛長嬴賠禮認錯,只道這三小姐總要說上兩句場面話,那麼他們也要看看眼色再決定是否上前。如今卻見衛長嬴絲毫沒有替妹妹求情的意思,甚至還樂見衛長娟捱打,而衛盛儀也是臉色一沉,呵斥在門檻外裹足不前的下僕:“家法既至,何故遲疑?還不進來與我重重責打這不孝忤逆之女!”

由於受刑的是女兒,動手的就換了一群健婦,在衛長娟哭天喊地的哀求聲裡,將她按倒在堂下,持了家法劈劈啪啪的打了起來。

衛長嬴淡淡的看著,思索著自己橫豎不求情不叫停,衛盛儀到底會怎麼個收場法——卻聽黃氏輕輕一笑,道:“少夫人,這安氏就是上回賀妹妹管教小使女時,婢子給您說的內中好手。”

“哦?”衛長嬴想不起來黃氏講過有關安氏的話,但曉得黃氏此言必有用意,就順著話頭故作詫異。

黃氏道:“雷聲大雨點小可不是每個下手的人都能做到的,不然這麼多僕婦為什麼只叫安氏動手呢?”

衛長嬴明白過來,如今下手的人看似毫不留情,打得衛長娟鬼哭狼嚎,實際上也是在裝模作樣,就看向衛盛儀——聽見黃氏這麼說的衛盛儀面上也是抽搐了一下,怒斥那安氏:“再敢弄鬼,即刻與我滾出府去!”

那安氏原本懼著端木氏,也曉得衛盛儀平素也是非常寵愛衛長娟的,若不是被衛長嬴逼急了,斷然不會把這小女兒拖出來打,是以那家法聽起來打得響亮,其實下手自有分寸。哪裡想到衛長嬴固然不懂這裡頭的道道,曾經在這府裡與端木氏爭鬥十幾年過的黃氏卻對她們各人所長皆是瞭如指掌,而且半點不給面子的當場叫破?

現下被衛盛儀一喝,不敢怠慢,手下一重,衛長娟立刻淒厲的尖叫出聲,死命的扒著地上的磚縫!

衛盛儀端著茶碗的手微微發抖,卻仍舊一聲不響。

他眼角的餘光裡,衛長嬴卻還是氣定神閒,不發一語,顯然是還沒出夠氣。

堂上叔侄兩個僵持著,不敢再裝樣的安氏一下又一下,打得衛長娟一聲聲的尖叫直傳到屋外——

角落裡,衛家二夫人端木氏緊緊抓著心腹嬤嬤的手,用力之大,幾乎要將嬤嬤的臂骨都生生捏斷一樣。嬤嬤忍著痛,勸慰她道:“夫人,安氏手底下是有分寸的人,七小姐也精明,如今聽著喊的響亮,實際上都是給三小姐聽的……夫人聽不得這個,咱們還是先回後堂裡去罷?”後堂離得遠,聽不見衛長娟的哭喊。

“等一等!”端木氏滿臉的不忍,正想依著嬤嬤所勸離開,忽然一聲尖叫傳來,她狐疑的站住腳,失聲道,“長娟如今喊得不一樣了,莫不是安氏被看出手下留情,夫君不得不令安氏下重手?”

嬤嬤一怔,道:“不至於罷?”

“黃淺岫那賤人!”端木氏咬牙切齒道,“一定是她!”下意識的就要往堂上行去!

嬤嬤慌忙一把拉住了她,壓低了嗓子苦苦勸道:“夫人,您忍一忍!忍一忍!這回的事情是三小姐佔了理,何況三小姐背後還有老夫人——為了老爺,您千萬要忍!”

提到宋老夫人,端木氏就彷彿是一隻飽漲的球被忽然戳破一樣,頹然止步,眼神怨毒,恨道:“這老……老東西,做什麼與她那一副短命相的兒子,到現在都不死?!以至於衛長嬴這小短命鬼,仗著她的勢,如此欺上門來!竟迫得我與夫君兩個長輩還要讓著她不說,如今更將我的長娟拖上堂去打……”

端木氏禁不住淚流滿面,“可憐我的兒,她生下來到現在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