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啄了幾口,面板上立時現出了幾個紅潤的點子。茂響毫不在意地指給杏仔看一堆溫熱的雞蛋裡,埋藏著的幾隻雀蛋,說再有五、六天的時間,山雀也就出殼了。杏仔興致勃勃地貪看了半晌兒,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他說,快讓母雞上去吧,別涼了窩兒晾了蛋。

回到堂屋,茂響一個勁兒地勸讓杏仔吃這兒吃那兒,生怕冷落了他。

杏仔忽就想起剛才麥地裡茂生與木琴的爭吵。他問道,爹,你不去廠子幹活了呀。

茂響嘆道,你大娘把我擠兌得這麼可憐巴巴的,爹還咋能再去管事帶工呀。

杏仔像個大人一般,對茂響認真地說道,你得去呀。原先是咱做得不對頭,知錯改了也就行哩。你要是不去幹,叫廠子給開除了,不是越糟了麼。今後,可咋過日子呀。

茂響狐疑地問道,咋哩,你聽到廠子要開除我麼,為啥兒吔。

杏仔不置可否地回道,不管是不是真要開除,你老也不去上班,時間長了,廠子還能平白無故地給咱養老麼。遲早要這樣做呢。

茂響半晌兒沒言語。他既為杏仔說出的這一大通兒大人話而深感意外,也為聽到這麼個壞訊息而感到震驚。杏仔雖是沒有確認這個訊息的真與假,他畢竟見天兒圍著木琴過生活,就算木琴的口風再緊,也能無意中透露出許多內幕情況的。前些日子,他也曾找到過哥茂生,讓他替自己在木琴跟前多講講情,興許還能躲過木琴的處罰,讓她收回換崗的決定。當時,茂生在狠狠地數落了他一頓後,還是拍著胸脯保證道,我從沒叫你嫂在外事場上為難過。這回,就豁上臉皮不要哩,一定講軟乎了她,幫你度過這道難坎呀。但是,好幾天都過去了,依然不見茂生的回話。就此看來,不僅免罰的事黃了,恐怕連吃飯的差事也要保不住了。

杏仔見茂響不說話,蠕動了幾下嘴唇,又勸了幾句。他說,你快點兒認個錯吧。找大娘好好講講,興許還能保住工作。要是再不認錯,真讓廠子給開除了,事體可就大哩。咱還得靠廠子掙錢吃飯呀。

本來茂響肚子裡已經憋起了一肚子氣,咬牙切齒地暗恨木琴要往死裡踹他,一點兒情面也不留。但不能當著杏仔的面爆發出來,還要死撐著維護這兩年來自己在杏仔心目中樹立起的好形象。他勉強笑著對杏仔道,別擔心爹,我肚裡有數呢。爹走南闖北了這麼多年,啥難事沒經見過。就這麼點兒小事,沒啥兒哦。也就算是小菜一碟吧。

聽到茂響這樣說,又看到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杏仔終於放下心來。他不再耽擱時間,起身就走,說,我得趕緊去割麥了呀。你家的麥要是割不完,也甭急。待我一有了空閒兒,就趕來幫你。

聽到杏仔的話,茂響心裡一陣翻騰。眼眶裡溼潤潤的,有淚花在眼眸間閃閃欲動。他望著杏仔的背影,語音略顫地喊道,割麥時悠著點兒勁,可不敢使狠了呢。也小心著傷手,萬不敢叫涼水浸了呀。

說著,終是有幾大滴淚珠子滾出了眼眶,緩緩滾過粗黑的面頰,滴落在汗津津的衣襟上。

第九章 一地杏黃1)

這個夏天,天氣異常地炎熱。少雨水,多旱情。

整整一個雨季,大大小小的一共加起來,也只有幾場雨,且下得都不是很大。林木茂盛的山裡尚且如此,山外的雨水更是少得可憐。大片大片的莊稼整日暴曬在烈日裡,暴露在晴空下,全都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葉片,了無生氣。地裡乾燥得很,乾硬的地面上龜裂出一圈套著一圈的裂紋。就連大小的溝渠裡也是焦躁一片。只有東一墩西一撮的野草,苦熬在上曬下蒸的高溫裡,奄奄殆斃。

鎮領導把發動群眾搶水抗旱當作了全鎮壓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