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有一種如同夢幻般的神情。

“是的,他在的地方……我很快就能去了……”

我……當時在想什麼?

我在想,她們逍遙派的輕功世間罕有,何況她多年心願全繫於此,便是相隔千里,去一趟也不是什麼難事。所以……我只是跟她說……

“那很好啊,只是……你什麼時候回來?”

她看著我,眼中滿是憐意。

“我大約是……回不來了,你要好好地過,傻孩子……”

我張口結舌,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她忽地伸手輕撫著我的頭,溫言道:

“只是你一個人在外行走,我總是放心不下的。既是我要去找師兄了,趁這個機會,便送你件禮物吧。”

然後……頭頂心一熱,緊接著渾身如同被放入了火爐烘烤一般。

再然後……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似是聽到有誰在輕輕嘆息,那聲音裡像是有著無窮無盡的遺憾,卻又極為奇怪地像是另有一種欣喜不已的心境一般。

然後……我,我……我就見到了她……

像一個普通的八十五歲的女人一樣,白髮蒼蒼的她。

我本來以為她會永遠那樣地美下去,哪怕等我都老了,她還會是那樣一副傾國傾城的模樣,拈著一朵鮮花輕彈我的額頭。

可是,可是為什麼……曾經經歷過的那些歲月,似乎就在轉瞬之間全部刻上了她的面容。

和青春一起流逝的,還有……她的生命。

是的……她是李流風。

被我抱在懷裡的人,身體已經變得冰冷的人,是李流風。

今天是十一月三十日,離除夕還有一個月。

她死了。

這個世界上最疼我的女人死了。

……

在我滿心歡喜地盤算著怎麼一起過年的時候。

在我興高采烈地端著剛燻好的臘肉給她看的時候。

在我給她做的竹杯剛削到一半的時候。

在我心裡半點準備也沒有的時候,那個人就這麼一點餘地都不給我留的,死掉了……

她去尋她的師兄了。

那個讓她糾結了一生的人,竟然早在五十年前就死了。

所以她要追去那個世界問個究竟。

所以把她八十五年的功力傳給了我,然後心脈盡絕地……死掉了。

可是……

我不想要她八十五年的內力,我只想要她一直活下去,哪怕偶爾會瘋瘋癲癲,偶爾會沒心沒肺,也想看她活下去。

可是……

她閉上眼之前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傻孩子,你要好好地過。”

拖雷也跟我說過這句話,他說的是:“都史說,要你好好地過。”

那是他們在兩軍陣前說的最後一句話,也是都史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為什麼,每個人都要我好好地過,卻不肯陪我好好地過?

為什麼總是要先離開,然後留下我一個人……一個人好好地過……

我聽見自己歇斯底里的嘶喊回響在山谷,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別的方法可以讓自己不要發瘋。

眼淚彷彿開了閘一樣從身體裡湧出來,怎麼都停不下來。

太陽還是那麼地耀眼,天空還是那麼地晴朗,大地還是那麼地堅實。

彷彿什麼都沒有改變。

只是,這世上少了一個叫李流風的女人。

她是逍遙派的,她愛她的師兄,愛了一輩子,愛到死為止。

我不知道我還會活多久,我只知道,只要我還活著,我就不會忘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