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命就要在這兒交代了,不成想救命的來了,幾個一早入山砍柴的老鄉發現了咱們,扒了咱衣服,在雪地裡,拿雪好一陣搓揉,搓得面板髮了紅,又灌了燒刀子,這條命才算保下來,後來,又被老鄉接到家裡將養,哪知道還沒熬過一天,出了大事兒,漢奸告密,偽軍在維持會長的帶領下,搜捕上門,當時,老子們就被藏在糞坑下的窖子裡,老鄉們只要開了口,就能活下去,可那些鄉親們死咬了牙不鬆口,一個個全被刺死在了木樁子上,開膛破肚,腸子都流了一地,唉,多好的鄉親們啊,我王二娃欠他們的,這輩子都還不了了,看來下輩子,還得做牛做馬才行……”

戰史軍史,身為軍人後代的薛老三自然聽得不少,可多是聽得如何打仗,以及我軍威風八面橫掃千軍的經典戰役,可是像這般連級戰役,不,戰鬥,卻是不曾耳聞。可就是這般平平淡淡,幾乎不見起承轉合的故事,卻聽得他渾身直打冷顫。

忽地,薛老三全明白了,驀然道:“您不願出山助我,只怕是和這個故事有關吧。”

老頭兒愣住了,伸手塞進膛間的半把柴火,放進去一半,粗糙的大手死死捉住另外一半,僵在當場。

不知愣了多聚,直到噼剝,噼剝,握在手裡的柴火燒出灶膛外,老頭兒才猝然驚醒。

老頭兒的反映,自然全落在薛老三眼中,顯然,自己猜對了。

說來薛老三能窺破此中隱情,還正是得自於方才中年漢子那句“弄不好今年搶魚,我大爺都不讓我去”。

關鍵是在“搶魚”二字,激發了薛老三的靈感!

試想,這些年,為了雲錦湖水利,漁產,雲錦村民和政府鬧騰出了多少亂子。

在這些亂子裡,老頭兒扮演著什麼角色?或者說,老頭兒對搶魚持什麼態度?

初始,薛老三認為以老頭兒的黨性原則,自然是站在政府一邊,對這種違法犯罪行為,必然十分不滿。

正因有著這個推斷,不,近乎約定束成的道理,薛老三才會陷入迷茫。

他始終參不透,一個有能力且樂於助人為善的老黨員,緣何不幫助自己這個一心為民的幹部。

現在想來,這哪裡是迷茫,分明又是思維定勢造成了認知上的偏差。

此刻的薛老三已然有些明悟了:原來先前所想,太過一廂情願,就拿最核心的問題說,老頭兒和他薛某人的為民謀福利的認識或許一樣,可看法卻差了十萬八千里,在他薛某人看來,和政府鬧事兒,要條件,是作亂,是非法,可在老頭兒眼裡,真的如此麼?恐怕不盡然。

先前中年漢子說到“搶魚”那緊張而又愉悅的語氣,哪裡把“搶魚”作了違法犯罪活動,分明就是當作年關的過年份兒啊。

中年漢子得魚,在薛老三看來,就是犯罪,可在老頭兒看來,恐怕是老百姓自己想法子謀福得利。

認知上出了這麼大的偏差,老頭兒和薛某人又怎麼可能達成共識。

偏生這思維定勢,最難破除,也就難怪薛老三左右推理不通。

而聽了中年漢子的無心之言,薛老三隻是得了靈感,猜到自己可能又犯了思維定勢的錯誤。

待到老頭兒這個故事講完,滿滿地全是還債和愧疚心裡,薛老三已然找準了老頭兒緣何在雲錦村民鬧騰之事上,傾向老百姓的心理根源。

再到此刻,他薛老三一句“您不願出山助我,只怕和這個故事有關”出口,老頭兒驚得險些被燒著的柴火灼了手,至此,他已然完全印證了心中所想。

“老伯,唉,您真是用心良苦,可您想過沒,光靠他們這樣鬧騰,啥時候才是頭,噢,每次鬧完了,要麼分兩條魚,要麼分三塊錢,可這三塊錢,兩條魚濟得甚事兒?”

說話兒,薛老三站起身來,揭開煙氣蒸騰的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