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告訴齊胤吧。等小傢伙安穩了,再告訴齊胤他是做父親的人了。愛一個人,總希望為他多分擔一些。在此期間,還是宋韞先承受這份帶著不安的喜悅。

等肚子大起來,齊胤自然會發現的——若是發現不了,就該捱打。

或許是揣了孩子的緣故,宋韞比從前更加溫和,他微笑道:「如果真遇到保大保小的問題——」

裴紅藥擰著眉頭搶白:「不準質疑我的醫術!」

裴季狸亦緊皺眉頭:「若你要為這小東西捨命,不如現在就除了他。」

「不是質疑,我也不想捨命,我相信我們一定會父子平安。」宋韞面上鎮定,心裡確實有擔憂。自己這條命本來就是上天恩賜,誰知會不會什麼時候就收回去了。他冷靜道:「如果真的不能兩全,一定要問齊胤怎麼抉擇,保大還是保小。」

「什麼保大保小,若你不在,要小的做什麼!倘若他昏了頭,你真就不要命了麼?」

宋韞搖頭:「你們誤會了。我倒也還沒有那麼偉大。我當然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是想聽齊胤痛哭流涕再說幾遍有多在意我——辛苦替他懷個孩子,受了許多累,總得撈到幾句好聽的才不算虧。」

什麼時候了,還說這種肉麻的話。

此言一出,裴季狸和裴紅藥語塞,轉念之間都反應過來。這話不僅是表示宋韞和齊胤的親暱,更是劃開了宋韞和他們的界限。

宋韞從沒給過他們希望,齊胤以外任何人,後知後覺想向他靠近時,就註定會絕望。

三人又商量了一番宋韞孕期注意事項,裴紅藥道:「我要先回藥王谷一趟,查閱典籍,或者直接請我父親出山……若是能找到知情人就好了,對鮫人瞭解越多,才能做更充足的準備。」

「知情人……」宋韞想了想記起來,「當年,我父親生我的時候,無為道長在他身邊!」

裴季狸:「既然如此,一定要找到他。不止無為,胡復、屈茂……在他們身邊,或許比在京城更安全。」

「你的意思是,讓我離開京城?」宋韞猶豫,「可你和齊胤,還有我父親都走不開。而且我離開,齊儔定會有所行動。」

裴季狸怎會不知宋韞的作用,有他在京城,佔著太后的名分,齊儔才不敢輕舉妄動。但相比而言,還是他的安全更重要。

暫時商議不出結果,時間不待人,裴紅藥定下幾個安胎的方子便先趕回藥王谷。

大雄寶殿上只剩宋韞和裴季狸獨處,宋韞很體貼地不替提裴季狸為何會躲到這裡,只是說:「公主想要下江南。行李已經收拾好了,要去送送她嗎?」

裴季狸聞言快速轉身背對宋韞,雙手握緊:「我會派人護送。」

「可她說過想見你。」

「積累多年的痛苦總要有所發洩,明知要打要罵,我為何還要去自討沒趣。」

宋韞聽著冷硬的句子,心底嘆惋,抬眼看著裴季狸強撐著挺直的腰背:「你明知道,不是這樣的。」

「能是怎樣?」裴季狸執拗地不肯轉身,多年養成緊張無措時便會摩挲手腕的習慣,但陪伴他多年的珠串已經到了宋韞手上,他便徒勞地背手緊扣自己手腕,感受脈搏凌亂透露出的慌張。

「公主是很喜歡小貓的。你的字未必是駙馬所起。」宋韞輕聲道,「給她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好嗎?」

裴季狸闔眼,深深吐息幾次:「往事已矣,既然重新開始就不該回頭流連。面對苦難只會帶來更多痛苦,我就是她的全部苦難。」

「你不是她的苦難,你只是和她遭受了一樣的苦難。是否面對你,是她的選擇,她從前不想面對,可現在她想。」宋韞抬手輕按在裴季狸肩膀,「快去吧,她等了你二十年,還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