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制度,以往的春闈總要連考三場,每場三天。九天六夜的考試, 吃喝拉撒都在號舍之中, 天寒之時, 握筆尚且艱難,如此篩選出來的人才,不僅才智過關,連身體強健與否也一同考察了。

但這一次畢竟是恩科,流程本來就比正式三年一次的科舉要簡易得多。本來定在二月的考試,生生提前一個月,相當一部分考生甚至剛剛抵達京城。時間匆忙,許多程式只好一減再減,考試日期縮減到只有正月十五一日一夜。

對於齊儔這樣荒唐的做法,各方明裡暗裡都有抱怨之聲。

且不說考生們備考的時間被大幅縮短,車馬勞頓還未養足精神便要應考,上考場也是昏昏沉沉的。

本來有數日時間構思行文,可以洋洋灑灑作恢弘文章,現在只剩一天考試時間,一天時間夠寫什麼?

考官們也頗有微詞。從古至今,哪有上元節考試的?本該喜慶歡度的佳節,倒要打起精神監考巡查,連團圓飯也不得好好吃。

齊儔本人不是不知道此舉不妥,為了安撫考官考生,作為皇帝,他也要親自督考。考生吃喝拉撒都在號舍,因此氣味難聞。天氣又冷,齊儔從跟前走過都噁心作嘔,周身極不自在,但已經開考總不能中止,否則皇帝說的話豈不是放屁一樣無用?

怪只怪康國那群宵小——

起初聯盟的時候,定什麼日子不好,非要定在上元節。

計劃中,這一天,康國已經派兵進入闌州,拿下屈茂。齊儔同時動手,在京城擊殺宋韞等人,瓦解前朝勢力。

但如今齊儔推翻了從前的約定,把燕池攆回康國,還沒得到徐霽是否答應借兵割地賠款的答覆,自然不能輕舉妄動。

春闈也還是要考,節日還是要過,只是有點難過罷了。

反正不好過的又不是自己一人——齊儔轉念一想,宋韞已經多日緊閉慈寧宮大門不出,想必是在給齊胤守孝服喪呢。

想到宋韞麻衣縞素肝腸寸斷的模樣,齊儔舒心極了,巡視考場的腳步也輕快許多。

而與此同時,慈寧宮內並不像齊儔設想的那樣愁雲慘澹。

正月十五,兩個孩子都該過滿月了。

齊儔近來志得意滿,早把蘇明珠母女拋在腦後,彷彿沒有這兩人似的。蘇明珠本來心灰意冷也不想踏出鳳儀宮,但女兒近來身體強健了許多,滿月一生只有一次,蘇明珠不想冷冷清清糊裡糊塗過了。宋韞相邀,她便帶著孩子悄然進了慈寧宮。

為了掩人耳目,送走齊胤後,宋韞繼續裝作哀痛不已,這些日子閉門不出,一日三餐都是素食,吃得又少。

關起門來給兩個孩子辦滿月宴,席面上沒有什麼佳餚珍饈,但元宵是管夠的。

宋韞一連吃了十個,漲得肚子滾圓了,才發現蘇明珠面前那碗幾乎沒動:「抱歉,我吃相不雅……孩子們都睡著了,你快吃些吧。做母親實在是辛苦的事,你消瘦了許多。照顧孩子當然重要,但你若身體虛弱,孩子又能靠誰?」

蘇明珠和宋韞同齡,從前也是名動京城的美人,如今未施粉黛臉上缺少顏色,眼中也沒了從前的光彩。

「殿下,我始終在想,是否幼安的殘疾真的因為我無德作孽,才使上天怪罪。」蘇明珠雙目空洞,言語悲切。

「千怪萬怪,也絕怪不到你身上。」宋韞皺眉,握住蘇明珠手,「幼安沒有一個好父親,但她有世上最好、最疼愛她的母親。年後,我會讓藥王谷醫術最高的神醫為幼安診治,定會讓幼安平安健康長大。」

蘇明珠聞言淚眼婆娑,緊緊握住宋韞手:「深謝殿下了……殿下,我能再喚你一聲姐姐嗎?」

宋韞一怔,倩袖先前已經告訴蘇明珠宋韞是前朝血脈,但並未透露其男子身份。喊姐姐……宋韞從蘇明珠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