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為雲聲。雲山高積且呈絮狀,便是雷雨天氣的前兆。「1」此是天道規律,只要見得多了總結歸納,抬頭望天,誰都能準確預知天氣。」

「至於引雷……」無為輕笑,「娘娘記住,金屬可通雷,高處易遭雷擊。雷雨天氣,銅臺高聳,雷電自然要擊打此處,此為引雷。貧道近來又在研究避雷。將細長的金屬頂端磨尖立於高處,末端直通地底,便能引雷入地,保護樓宇人畜安全。「2」若有朝一日成功,推廣到千家萬戶使百姓免遭雷電之險,還請娘娘為我封個「雷電法王」的道號。」

本來氣氛對立緊張,說到這裡竟開起了玩笑。無為所說,宋韞半懂,聽著玄妙新鮮,但確實不是仙法道術,都是人力人智可及的東西。

無為不是仙,是很有智慧的人。

「那麼,雷電過後你觀中土壤更加肥沃,這又如何解釋?」

「不止我觀裡的土壤肥力增強,雷雨之後,所有土壤都是如此。具體道理我說不明白,但雷雨天氣會利於莊稼生長是我多年來觀測驗證了的結論。雖然效果並非特別顯著,只要利用好人之心理,也夠用了。有我「成仙」的陣仗在前,再放出言論,百姓們本來心裡就信了五成;然後看見自家作物果然比從前長勢好,心裡便信了七成;鄰居間互相問過,發現都是如此,便是十足十地相信了。說到底,不是玄學,不過是我積累了些自然經驗「3」,以及善用人心罷了。」

雖然是對手,但聽無為說完前因後果,宋韞還是對此人肅然起敬。

天道執行,自有規律。萬物自然,人人可見,但真正能發現其中規律並善加利用的,少之又少。

無為此人,有大才。得之,有大利。

「大師有為百姓謀福祉之心,應當要知道,良禽擇木而棲。以陰謀算計,用丹藥將今上擺布為傀儡,實在行不通。大晏國祚未盡,朝臣忠臣百姓歸心,就算殺了皇帝,皇室也隨時有人可以頂上。想以如此行為改朝換代無異於蚍蜉撼樹。大師,還是棄暗投明的好。跟對了陣營,什麼道號封賞都好說。」

無為聞言大笑:「一介江湖術士,哪裡分得清什麼明暗?哪有改朝換代的野心?給當今皇帝獻藥的繼清,我知道,卻和我無關,他也不受我轄制。我所作所為,不過是為了還當年一飯之恩。那頓飯,滋味甚好啊,可惜再也吃不到了……我知我所做為何。倒是你,你是什麼陣營,自己真的清楚嗎?」

無為目光凌厲,彷彿一把利刃向宋韞刺來,宋韞周身一凜,沉聲道:「我當然明白。我是和晏國皇帝拜過天地的,齊家的江山我當然要守護。」

無為搖頭髮笑,笑意諷刺:「宋家萬萬想不到養大了你,竟然成了齊家的人。你生來尊貴,姓什麼都好,就是不該姓齊。」

道士話語輕飄,卻像在宋韞心頭落下一記重拳。

生母究竟是什麼身份,自己才會生來尊貴?為何不可姓齊?

心裡隱隱有個答案,和昨夜所看的話本呼應,宋韞搖著頭不肯相信。

哪有這樣天意弄人的事!

「我姓宋,所嫁之人姓齊,禮數周全天地見證!」宋韞握拳低吼,聲音嘶啞。

無為無聲嗤笑,將已經凝血的食指按在白紙上,擠出鮮血快速寫字。

一張寫著「謝」字的紙被拍在宋韞面前。

前朝大靖,皇家姓謝。

「謝庭霜拼死生下你,不是要你嫁給齊家人的。」無為鮮血淋淋的手指向三清塑像,「胡復藏下闕州鹽礦,也不是讓你去守護齊家江山的!」

作者有話說:

沒錯,韞韞的身份就是前朝遺孤!

無為不搞玄學,他搞的是科學。

「1」高積雲等積雨雲往往預示雷雨天氣。

「2」避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