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清玦垂著眸子,不置一詞。

趙弦思自以為看透他的自以為是也令他噁心,可惜這一次,這個自負的人錯的厲害。

以前的紀清玦自然不敢,可如今的紀清玦背負著北離那些無辜慘死的人命,背負著北離國破家亡的命運,背負著他的小皇帝……

他早就什麼都不要了,什麼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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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清玦手上腳上都戴上了鐵鏈,一步一步走往了流放的人群之中。

趙弦思沒有下車,只是好整以暇的坐在馬車裡,把玩著懷裡的玉佩。

紀清玦送給他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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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唇角破了,長發未束,被風一吹便飛舞起來,面色蒼白失血,唯有那張絕色臉蛋還在熠熠生輝。

鬱遠在隊伍最末,被他的一個手下將領背著,昏迷不醒。

紀清玦一步一步,在紀家人的注視中,走到了鬱遠身邊,替過那位疲憊不堪的將領,背起了鬱遠。

從小到大對他嚴苛到近乎變態的爺爺就走在他前面,和他一樣,身上被厚重的鎖鏈扣著。紀清玦第一次發現,他的爺爺,不知從何時起,原本花白的發已是全白,他背脊佝僂著,像一個飽經風霜的普通老人。

離火之力被繼承之後,上一任擁有者便會逐漸削弱這份力量。血契又會將這份力量一分為二。這份力量傳承給紀清玦的時候,爺爺身上的力量已經所剩無幾。

「清玦。」爺爺蒼老的聲音忽然響起,只是很輕很輕,輕到他差點以為是自己錯覺:「北離生,則紀家生;北離滅,則紀家亡。這個道理,還要爺爺再教你一次嗎?」

紀清玦微微垂著眼眸:「清玦從未忘記。」

紀爺爺邊走邊不著痕跡的朝後看了一眼:「鬱遠的人沒死絕,你,帶著鬱遠逃出去。」

紀清玦聞言微愣,忍不住道:「那你們……」

老人的聲音彷彿一聲嘆息:「紀家人,本就該為北離而死。紀景和紀柔兩個畜生,洩露離火秘密,註定不得好死。可是清玦,別忘了,你也是紀家人。」

最後一句話,帶著淡淡的警告意味,懸在紀清玦心頭。

紀清玦極慢極慢的勾起一個微笑:「清玦,自不會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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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遠的人選在了隱蔽有利的地方動手,鬱遠和紀清玦原本就落在最後,斬斷鐵鏈簡直是輕而易舉的。

趙弦思的志得意滿,在紀爺爺以身祭火燃盡紀家人的身軀為阻,在熊熊火光裡成了笑話。

原來最後的離火,竟是藏在馭火人心間,日復一日的守護著已經山河破碎的北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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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遠醒了,他和紀清玦還有一名將領坐在簡陋不堪的馬車裡。

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似是失去了所有聚焦點,只是茫然的看著紀清玦。

一遍遍呢喃著,小時是怎麼死的?

當日見證小時墜落佛塔的北離侍衛,除他之外都已經死了,世人都只知道北離的小皇帝頗有氣節,以身殉國。

紀清玦握緊他的手,眼角眉梢都帶著些許溫柔:「一杯毒酒,沒什麼痛苦。」

鬱遠睜著一雙桃花眼,死死的望著他。

紀清玦與他對視:「我不會騙你。」

鬱遠闔了闔眼,極輕極淡的說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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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遠的手下忽然慌慌張張的叫喊起來,「大禹那些人,好像一直追著我們。」

「他們的目標是我。」說完紀清玦嘲諷的笑了起來,對面的副將見他唇邊的笑,幾乎看痴了。

紀清玦拿了那人腰間的匕首,又對鬱遠輕聲說了句:「雲南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