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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它就像箇舊燈罩。孩子們交換了一個目光,傑森衝他嚴肅地點了點頭,斯坦利別無選擇,只能跟著頷首,彷彿在簽訂某種雙邊協議,令他們在成年人的愚行中成為沉默的搭檔。
特雷多先生的漁船在籠罩碼頭的霧氣中浮現,通往駕駛室的艙門邊掛著一個□□的燈泡,光線稀釋在濃霧裡。“非常早,非常早,”作為招呼,這個穿著髒兮兮襯衫的布列塔尼漁民說,擰著手裡的帽子,他的英語猶如間歇泉,每次湧出一股四處飛濺的片語,“今天往西,魚。”
“我希望今天的風浪不會很大。”斯坦利太太說。
“不大。”特雷多先生打了個手勢,為他身後的大西洋辯護,“海很溫柔。”
男孩們繞著甲板跑了一圈,雨靴敲在甲板上,砰砰作響,最後溜到船尾,俯身去看黑漆漆的水面,欄杆頂著他們的腹部。引擎發動的時候整艘船都震顫起來,輕微搖晃著,一頭扎進霧氣裡。
往西。
冰冷的水霧沾在他們臉上,在漁船加速之後就變成了貨真價實的浪花,澆進塑膠靴子裡,打在雨衣兜帽上,把傑森的頭髮變成一團糾纏不清的黑色細鋼絲。“離日出還有二十分鐘。”年長的男孩說,那麼篤定,彷彿太陽是按照他的意志執行的,假如真的是這樣,斯坦利也不會驚訝。傑森是一顆G型恆星,要是這個世界不肯繞著他轉的話,他恐怕是會親自動手把它的軌道扭正的。
晨霧消散得那麼快,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現在他們從哪個方向都看不見海岸了,只有深綠色的海水,浸沒在海平面以下的太陽彷彿一顆用力搏動的心臟,噴湧而出的血液每分鐘都把海水染得更紅。甲板在他們腳下震動,有那麼幾秒鐘,船彷彿隨時能脫離水面起飛。隨後太陽徹底擺脫了海水,一個刺眼的天體,魔法消失了,斯坦利垂下視線,金色的光點隨著浪頭晃動。
特雷多先生說了實話,海面平靜溫和,風似乎比岸上還要暖和一些。男孩們看著漁夫熟練地綁魚餌,甩出吊鉤,卷著釣線的滾輪飛速旋轉著,發出輕細的噝噝聲。父親們在談論銀行和賽馬,傑森又在談論他的基地——這一整個夏天他都在說這個——聖誕節前後科爾曼先生把後院工具棚的鑰匙給他了,傑森把這個舊棚子改造成了工作室,假如說把木工套件和工具箱放進去能叫“改造”的話。他在修理一輛壞掉的單車,一點一點地磨光鏈條,擰緊踏板,校正輪子。斯坦利並沒有在聽,父親在收線,釣竿彎出一個那麼危險的角度,斯坦利覺得它隨時都會和釣線一起繃斷。一條海鱸被拽出水面,銀光閃閃,水花四濺。
這條鱸魚當晚出現在他們的餐桌上,仔細地切成漂亮的塊狀,用加了鼠尾草碎的黃油略煮,再炸得金黃。傑森從無人看管的冷餐檯上偷了半瓶蘋果酒,拉著斯坦利溜出了旅館。某種節日還在進行,沙灘上燃起篝火,但夏日的白晝是如此漫長,火光和久久不落的太陽比起來那麼蒼白,像個做工不良的擺設。男孩們爬到礁石上,遠遠地看著火堆和周圍的人影。酒瓶在他們手中來回傳遞,傑森喝掉了最後一點已經沒有了氣泡的酒,隨手把玻璃瓶□□岩石之間的凹陷處。
風轉了方向,捲來了篝火邊的喧譁和微弱的風琴聲。
“我們可能該回去了。”傑森說。
“對。”
他們繼續坐在原處,直到星星出現。火堆熊熊燃燒著,一個縮微的太陽,把跳舞的人群映成單薄的影子。
那是1982年6月21日,離斯坦利的十歲生日正好還有一週。
☆、2
2。
他們一般在八月中旬啟程返回,這個時候的聖馬洛從內城到碼頭都被一種末日來臨前的忙亂氣氛籠罩著,旅店前廳壘著黃銅包邊的手提箱。兩個臨時僱來記賬的布列塔尼姑娘擠在木製櫃檯後面,收回鑰匙,遞出賬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