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幾點鐘?」

「上午十時。」

「我有一張封面要做。」

「已替你推掉,改了期。」

我懊惱地點起一枝煙,「傅於琛一直不喜歡我靠色相吃飯,越去得高,他越生氣。」

馬小姐說:「管他呢。」

我吃一驚,從來沒想過可以不管傅於琛,也沒想到這話會出自馬佩霞之口,呆半晌,細細咀嚼,真是的,管他呢,越是似只小狗般跟在他身後,他越是神氣。

我按熄香菸,掩著胸口,咳嗽數聲。

馬佩霞問:「要不要同你一起去?」

「不用。」

「煙不必抽得那麼兇。」郭加略說。

「是,祖奶奶。」

我果然去了。

粗布褲,白襯衫,頭髮梳一條馬尾巴,到了酒店套房,才後悔多此一行,城內但凡身高越過一六五厘米的女子全部在現場,胖的瘦的黑的白的,看到我,都把頭轉過來,表示驚異,隨即又露出敵意,像在說:「你走到哪裡都看到你。」我只得朝幾位面熟的同行點點頭。

真抱歉我不是個隱形人,騷擾大家。

怎麼辦呢,走還是留下?

沒有特權,只得排排坐,負責人出來,每人派一個籌碼,我的天,倘若就這麼走,郭加略又不知會說些什麼難聽的話。

可是如此坐下去,怕又要老半天。

正在躊躇,又發覺輪得奇快,平均一個女孩不需一分鐘便面黑黑自房內被轟出來。

暗暗好笑,當是見識一場也罷,二十分鐘不到便輪到我,我一站起來,大夥全露出幸災樂禍之情,我朝眾女生做一個不在乎的表情。

推開門,只見一排坐著三位外籍女士。「早。」我說。

我在她們面前轉個圈,笑一笑,自動拉開門預備離開。

其中一位女士叫住我,「慢住,小姐,你的姓名。」

「周承鈺。」

咦,已經超過一分鐘,怎麼一回事,莫非馬佩霞已替我搭通天地線。

只見內室再轉出一位男士。

他雙手插在口袋裡,靠著門框,看住我。

我也看向他。他身上穿著本廠的招牌貨,一股清秀的氣質襲人而來。

他輕輕咳嗽一聲,「好嗎?」

聽到這兩個字,我渾身一震。

他笑了。比傅於琛略為年輕,卻有傅當年那股味道,我即時受到震盪。

我當然認得這位先生,以及他的聲音。

「你也好。」但是不露出來。

已經二十一歲,不可以再魯莽。

「袁先生,」其中一位女士說:「就是周小姐吧。不用再選了」

他抬起頭,「是的,不用再選,請她們走吧。」

我指著自己的鼻於,「我?」

四位選妃人答:「是,你。」

「請坐,這份合同,請你過目。」

「我要取回去研究一下。」

「自然自然。」

我取過合同,放進手袋,再度去開門。

只聽得身後傳來聲音說:「你的靈魂兒好嗎?」

聲音很低微,旁人根本不知他在說些什麼,但這句話,清晰地鑽入我耳朵中,舒服得四肢百骸都暖洋洋。

不應再偽裝了吧。

我轉過頭來說,「它很好,謝謝你。」

之後的事,如他們所說,已是歷史。

一個月之後我已決定與袁祖康去紐約。

馬佩霞說:「傅於琛要見你。」

我知道他為什麼要見我,但是我不想見他,我也知道他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