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陌生環境,你可以有機會去接受別人的愛。」

「有人給你她終身的愛,難道不好。」

他沉默許久,沒有回答,坐在他喜歡的固定的椅子上,動都不動,人似一尊蠟像。

我緩緩走過去,想伏在他膝上。

已經長大了,我慨嘆,手長腿長,不比以前了,只得呆立著。

帶到馬利蘭的行李之多,連傅於琛都吃一驚。

他問:「裡面都放些什麼?」

我不回答。

他搖搖頭。

「我知道有人要說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之類的話,不過我現在活著,箱子裡面,都是我認為最重要的東西。」

約翰取笑我,「那又何用板著臉。」

傅於琛說:「約翰,你要當心承鈺,她非常古怪。」

「是傅先生把她寵壞的。」

「是嗎,我寵壞她?」他退後一步打量我,「抑或是她寵壞了我?」

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說出這麼曖昧的話。

約翰非常識趣,即時噤聲,沒作出任何反應。

我問:「你可會來看我?」

「我很少經波士頓那一頭。」

「你可以特地來一趟。」「還沒走就不捨得,怎麼讀書?」

「我巴不得一輩子不離開。」

「是嗎,前幾個星期才要去過獨立的生活。」

他沒有忘記,沒有原諒我。

「只有獨立的生活,才可以使我永遠不離開你。」

「青春期的少女,說話越來越玄。」

「你故意不要懂得。」

曾約翰裝作檢查行李,越離越遠。

「你是大人了,幾乎有我這麼高,」傅於琛伸手比一比,「只較我矮數厘米。」

「不,馬小姐才是大人。」

傅於琛微笑,「那自然,我們都是中年人。」

「哼。」

「如果我沒聽錯,那可是一聲冷笑。」

「我們仍在舞池中,生活本身是一場表演,活一日做一日,給自己看,也給觀眾看,舞蹈的名稱叫圓舞,我不擔心,我終歸會回到你身邊,你是我最初的舞伴,由你領我入場,記得嗎?」

傅於琛拉一拉我頭髮,「這番話原先是我說的。」

「你所說的,我都記得。」

我與約翰上了飛機。

曾約翰像是知道很多,又像是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有時間有興趣去發掘他的內心世界,未嘗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我們認識有一段日子,雙方也很熟絡,但他不讓我到他家去,不知又有什麼事要隱瞞。

我們兩人都有心事。

飛機在大都會上空兜了個圈子飛離,座上存幾個去升學的學生已經雙眼發紅哭出來。

是因為不捨得,由此可知家是多麼溫暖。

我的感覺是麻木,無論走到哪裡,我所認識的。人,只得一個傅於琛。

斜眼看曾約翰,他一臉興奮之情,難以抑止,看來想脫離牢籠已有一段日子。

同樣是十七八九歲的青年人,對一件事的感受各有不同,甚至極端相異,都是因為命運安排有差距吧。

飛機旅途永遠是第四空間,我們都飄浮在艙內,窗外一片雲海,一不小心摔下來也就是摔下來了。

青年人坐得超過三小時便心煩,到處走動,吸菸,玩紙牌,聊天。

只有我同曾約翰不喜移動。

我看小說,他打盹。

有一個男生過來打招呼:「喂,好嗎,你的目的地是何處?」

我連頭都不抬。

「架子好大,」他索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