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覺非推開門,走進房間。裡面漆黑一團,什麼也看不清。他摸索著往前走,很快便摸到了一張太師椅,便坐了下去,閉上眼睛,急促地喘息著。

片刻之後,有人打燃火鐮,點亮了桌上的油燈。

寧覺非驟見光亮,一時不能適應,不由得微微皺眉,慢慢睜開眼睛。

雲深坐在他旁邊,滿臉無奈地看著他。

寧覺非頓時覺得抱歉,微笑著問:“我吵醒你了?”

“也沒有,自你走後,我就沒怎麼睡著。白天睡太多了,走了困。”雲深溫和地道。“覺非,這裡你人生地不熟的,與人初次見面,便一同外出,喝得酩酊大醉,實在太危險了。”

寧覺非的腦子裡亂成一團,根本思索不了任何問題。他想了很久,才弄明白雲深這話的意思,便笑著說:“他們如果對我有企圖,我就想看看他們有何圖謀?如果他們並無所圖,那我不是結交了幾個好朋友?”

雲深頓時語塞,怔了半晌,才嘆了口氣,起身上前,替他寬衣解帶,又去吩咐值夜的下屬弄熱水過來,讓他洗漱。

擾攘了一會兒,寧覺非覺得舒服多了。他喝了兩大杯濃茶,這才上床躺下。

雲深閂上門,吹了燈,慢慢躺到他身邊。

寧覺非順手攬過他,輕聲問:“你的病怎麼樣了?好點沒有?”

“好多了。”雲深覺得好似回到了從前,很自然地側過身,枕著他的肩頭,伸手抱住他的腰。

寧覺非聞著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馨香,閉著眼一直沒吭聲。

雲深聽著他漸漸平緩下來的呼吸聲,以為他睡著了,一時思潮如湧,不由得長嘆一聲。

寧覺非忽然問道:“怎麼了?還在為我今晚做的事心煩?”

他的聲音很低,雲深還是微微一驚,隨即笑了,輕輕地道:“嗯,你這個人啊,枉被別人稱作烈火戰神,其實心軟得很,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濫好人。”

寧覺非將他摟緊了一點,輕言細語地說:“那有什麼不好呢?如果人人都心冷如鐵,這個世界會變得很可怕。”

“話是這麼說,可人心難測,也不可不防。”雲深委婉地勸說著。“你看,今天你根本沒弄清來龍去脈,就收下那兩姐弟,說不定以後就會有麻煩。”

寧覺非沉默片刻,平靜地說:“雲深,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譬如救人。即使我知道有人利用我的好心來佈局,而最後我會受傷,我也不會後悔。如果這樣的事再出現,即使之前我被人傷過一萬次,我仍然會伸手去管,只要我有這個能力。那姐弟二人一看便不是大奸大惡之徒,便是獨孤偃,也不像是奸詐之人。如果他送那姐弟給我是使什麼計,我順水推舟,讓那兩姐弟能夠從此脫離奴隸身份,重獲自由,也是好的。如果那姐弟倆是為了錢,心甘情願地為他做事,那我就算做個好事,讓他們能拿到那份錢,也算劫富濟貧了不是?反正那獨孤偃有錢得緊,身上掛的零碎都值上萬兩銀子吧,讓他出點錢,也不過是九牛一毛。再說了,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誰願意做這種事?不管是什麼情形,我都覺得那姐弟倆挺可憐的,我們能幫就幫一把吧。至於以後會有什麼麻煩,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雲深立刻被他這一席話說服,想想又有些感動,不由得嘆息道:“所謂君子坦蕩蕩,就是你這樣的。覺非,你有大智慧,大胸懷,所以才有大愛,這一點上,我遠遠不如你。”

“也不能這麼說。”寧覺非側過頭去,輕輕吻了吻他的額,溫柔地說。“你肩負的責任太重,得思維縝密,不能像我這麼大而化之。你對天下百姓也是很愛惜的,不然我不會幫你取南楚。我想,他們在陛下和你的治理之下,應該是能過上好日子的,這才會揮師南進,奪下南楚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