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似乎在品讀些什麼,謝衣也沒有多問,由他自在便是。

倏忽又過去幾日,寒氣襲來,一場細雪紛紛而落,兩人為湖中結界拱衛,並不覺寒冷,自然樂見那飛揚雪珠為一頃碧波平添了情韻。沈夜於此地不熟悉,倒是謝衣,開始留心起一件事來。

最近幾天,來往靜水湖的行人變少了,不……準確說是一個也沒有。

靜水湖算不得深山僻壤中的幽境,不遠處便是邊人聚集的朗德寨,再往南行一日,則會轉入滇州首府地界。此地比之長安雖清淨不少,卻也多有往來交通,不絕行人,即便在冬日,每隔上兩三天,總有那麼一兩隊商旅行人從湖畔經過,順山道過去。

更不必提朗德的居民三天兩頭都會經過,畢竟,若要往州府去,這是必經之路。

如今回來已五、六日了,謝衣冷眼看去,湖畔和山道上卻一個行人也沒見著。天越冷,即是離新年越近,依舊年習俗,附近居民們也該往南置辦年貨過年才對,怎麼反倒這樣清冷?

莫非有什麼蹊蹺?

這日晨起,謝衣看著空無一人的山道,決定外出探視一番,沈夜叮囑他早去早回,並未十分留意。梳理過後,謝衣便往山中行去。

一路依舊不見行人,連啼鳴的鳥雀似乎也突然啞了,踏著滿地落葉,只覺那腳步聲格外響亮,抬眼看樹梢瑩瑩的白雪,似乎也如凝凍住一般,山中寂靜得仿若一片死地。

行在這樣的山裡,謝衣微微皺眉,不妙的預感在心頭浮動。情況……似乎不太對。

隱隱的,他嗅到一股味道在空氣中彌散,是他在過去百年中已十分熟悉的血腥味。

謝衣一怔,提刀往山深處行進,走不多遠,地面露出了凌亂駁雜的痕跡,既深且長,非常粗壯,彷彿有人用帶著倒刺的刀刃用力剖開地面,翻出內中腐朽的泥土與敗絮來。從形狀看,它仿若巨獸留下的爪痕,又全然讓人難以置信——許多年裡,謝衣從未在這山中見過擁有這般巨爪的野獸,也不曾聽附近居民提起過。

他蹲下來,仔細檢視地上的痕跡,忽然,就在新翻開的泥土裡,謝衣見著了一縷布帛——那顯然是從人的衣衫上撕下來的,呈現一種半新不舊的藍黑色,謝衣手指一觸上去,頓時暗道聲不妙。

血液凝固的感覺,他太熟悉了。

拎起布條細看,謝衣嗅到凝固後的鮮血與泥土雨露混合後,發出了令人不快的古怪味道。從這血痕新舊分析,大約有個兩三日了。

兩三日……過去兩三日中,自己和沈夜都在靜水湖內高臥休憩,不問世事,而這山中早已多年不曾有過血腥殺戮,除開偶有行人冒犯了帶著崽的母獸,遭到襲擊。

像那樣的事,謝衣是不會理睬的,萬物皆有生滅繁衍的輪迴,若只是普通野獸,倒也是各人咎由自取。可現在這樣的情形,顯然不同尋常。

難道……在前往紀山的這段時間裡,此地悄悄起了變化?

丟下布條,謝衣往前走去,順著那仿若巨爪拉出的痕跡,他慢慢來到一處斷崖邊。

樹影傾頹,土石翻覆,兩具殘缺的屍身橫臥崖下,血淋淋地突入了謝衣眼中。

那是兩個男人,正當壯年,身體並不孱弱,從裝扮看應該都是朗德寨的居民,他們身邊散落著一些貨物,都已碎裂了。兩人以扭曲的姿勢倒落崖下,胸膛破開,幾根胸骨高高地叉出來,仿若被掰開的蚌,內中血肉已掏盡了,肚腹裡一片狼藉,隱約可見腸子拖在地上,斷作幾節;另有一人兩條腿被齊根截斷,不遠處扔著一截小腿,露出半段骨頭。

血流早已乾涸,唯留下萬分悽慘的死狀。

謝衣皺眉,飛身跳下斷崖,在屍身旁仔細檢視,只見傷口並不齊整,看得到用力撕扯的痕跡,絕非刀劍所至,卻也沒有法術的乾脆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