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是錯覺嗎?

俞和撓了撓頭髮。修道之人坐忘叩心、打熬神念,按理說斷然不可能產生錯覺,一切心血來潮、靈光一現皆是天機有所昭示。可惜他不懂得易數占卜之道,就算有所昭示,也沒法從這蛛絲馬跡的異兆中推演出後事吉凶。如此怪相生出,俞和唯有暗暗提醒自己,還是當要小心行事才好。

這邊俞和開始疑神疑鬼,後庭苑南邊的精舍前,老少四人卻是聊得一團和氣。

司馬文馳老先生看在杜半山的面子上,不好壞了氣氛,所以半字未提洛環玉的事情,這讓老大司馬晟長出了一口氣。只是老爺子既然親自來了順平酒樓,那司馬晟和司馬雁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在順平樓後苑精舍裡住,須得回司馬家大宅去了。司馬文馳老先生力邀杜半山去司馬大宅小坐喝茶,說是要好好謝一謝杜半山對小女兒司馬雁的呵護教誨之恩。杜半山礙著供奉閣執事的身份,起初本是極力推脫,可司馬雁偷偷扯了扯自家師兄的衣角,杜半山低頭一看,師妹一臉希冀,似乎很想要他同去司馬大宅。半山師兄心裡嘆了口氣,暗想:“罷了,反正身份已然曝露,倒也無所謂了。若將來還想偷偷藏在朔城老街裡面不為人知,那就再改頭換面一番好了。”

於是杜半山勉強點了點頭,由司馬文馳老先生在前面親自引路,四人穿過庭苑,出了側門,朝停在街口的馬車走去。臨上車時,杜半山瞟了一眼酒樓大堂,忽然壓低了聲音對司馬雁道:“師妹,你可得找個廚子來頂一下我,眼看這就到晌午時分了,後廚不能沒人幹活兒啊。”

司馬雁“噗嗤”一笑道:“放心吧,小杜師傅。我這就吩咐家裡的廚子過來,保管順平樓生意興隆。”

杜半山臉上一紅,拱手道:“有勞師妹!”

這番對話聽在司馬文馳耳朵裡,老人家含笑點頭不語。

話說司馬家的三人和杜半山離開了順平樓,後庭苑裡的情形可就有了些微妙。早在司馬文馳老先生氣勢洶洶的朝精舍大步而來時,接到急報的司馬雁就連發了幾條口令。

那躲在精舍中假扮洛環玉的侍女,依舊照原計按兵不動,繼續給洛環玉做替身障眼法。一眾護衛並未隨他們兄妹返回司馬大宅,還是留守在順平樓後庭苑中應對變故,司馬雁若有新的吩咐,自會設法借老康掌櫃的口傳來。

就在司馬雁推門離開精舍,去面見父親司馬文馳之前,她曾鄭重叮囑洛環玉,接下來須得主動去尋找那赤胡密使。蓋因既然驚動了老父親,那麼二哥和三哥也肯定被關在大宅中不得外出,在司馬文馳老先生態度不明朗之前,他們絕不敢讓賀二孃等人輕舉妄動。就算還有其他武林高手前來,老康掌櫃和護衛們也足能應付。

至於眼下父親親臨,若是要將洛環玉也擒回大宅,司馬雁和司馬晟會讓那個假扮洛環玉的侍女帶上人皮面具暫時冒名頂替,為洛環玉爭得一些時間。至於替身障眼法被父親識破之後再如何行事,就只能隨機應變了。

司馬家的三人與杜半山離開之後不久,一隊司馬文馳老先生的精武近衛就到了順平樓後苑。他們每個人衣服底下都是鼓鼓囊囊的,似乎藏著利器。這些精武近衛將住著一行赤胡豪商的東北角單獨小院團團圍住,另還分出幾人,在南邊精舍前設下了暗哨。

老康掌櫃和司馬晟的護衛們看在眼裡,卻也不敢言語。

杜半山化身廚師小杜,也是用法術易改過了容貌的,所以老康掌櫃的並不知道小杜怎麼也忽然間沒了蹤影。他問過俞和與六順兒,可全都說沒看到小杜的去向。直到司馬家的廚師匆匆趕來頂班,老康掌櫃的才似乎猜到了一些什麼,眼神閃了閃,閉口不再提小杜的事情。

人們似乎查覺到了順平樓的異樣,這日晌午時,酒樓子裡的食客非常稀少,樓上樓下才一共坐了七八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