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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船頭,身處一班賣力演奏的歌妓之中,正自欣賞治下的如畫山水;遙見城中市肆繁榮,只覺這天上人間,盡皆是一己產業,不由洋洋得意,難以抑止。
靡靡樂音飄上了環繞閬州城的江岸,飄向歲末的山城。這山城自來豐衣足食,此時原該是人民歡慶冬至、細數一年豐收的日子,但這年,歲暮年節的歡騰卻冷清了不少。原來皇帝的船隊到來之前,官兵已在城中向百姓要求供奉,一年辛辛苦苦的收成,過去十多年太平日子積累下來的物資,都在這一年冬天給勒逼上繳了。然而只要不死,年總得過,雖然給官府掏去了大半積蓄,眼見冬至將近,百姓仍收起了眼淚採辦年貨,這天早晨的街肆仍是人來人往。
忽聽得城中一戶人家傳出嚎哭之聲,直是撕心裂肺,令人聞之涕下。這哭聲與江上傳來的樂音一撞,顯得極是衝突。
不多久,那戶人家門前便聚滿了議論的街坊,有的忙著上前慰問,有的年輕一輩平日與這戶人家時相往來,不由陪著一起墮淚。眾人亂哄哄地,為了冬至祭祖而採買的貨物擱了一地,一時誰也沒心思理會。
「李大伯哭得這等慘法,定是為了他兒子走得太突然了。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說沒就沒了!」
「李家哥哥是個好人,沒過幾天便要成親,怎麼就急病死了?他平日身子挺硬朗啊?」
「就是為了這個成親的事你別張揚,我說給你聽,皇上昨天要了他的未婚妻子去了。」
「甚麼?要要了何家姑娘?」
「正是。唉,還命官兵前來賞了李大伯一百匹絲絹,說是換了他媳婦去,那官兵還說絲綢昂貴,換個閨女,說李家這筆生意做得過啊。」
「豈有此理!官兵說的這是人話麼!難道李家哥哥是氣死的?」
「晴天裡一個霹靂,怎麼受得住?他就是又生氣又傷心,一聲不出,今天早上突然就就沒了。他倆相好不是一兩日了,哪知道哪知道唉,這皇上親口要了人,李何兩家有甚麼辦法?」
「讓開,讓開!他親家何康來了!」
「他兩個本來要趕著過年前結親家的,現在一個死了兒子,一個失了閨女,這年怎麼過啊!」
街坊群聚在李家門前,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在門前哭得聲也嘶了,他一邊哭,一邊揚手將一匹匹上好絲絹使勁兒扔在黃土地下,絲絹委地,柔滑潔白的表面瞬間沾滿泥塵。那頭一個老漢急匆匆地擠入人群,拉起這老人的手,還未開言,已經涕淚縱橫。這正是被強擄那姑娘的父親。李家大伯一手被拉著,恍如不覺,一手還在扔那些絲絹,又伸腳去踏,彷佛要將怨氣都發洩在那些絲絹上,一徑使力糟蹋著。
他身旁停著一具青年屍身,灰白僵硬地伴著哀慟欲絕的老父。「這絲綢我要來幹甚麼!我只要我的兒回來啊。」
在這喧擾之外,一個揹著只木箱子、身穿黑色窄衣的瘦高漢子,正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他臉上泥塵甚多,眼角略有皺紋,三十來歲年紀,似乎是個慣走風塵的賣藝者,然而一雙眼睛卻是亮得出奇。他面上神色冷冷,瞧著亂成一團的李家門口,以及哭天搶地的李老伯,但眼光微微閃了幾閃,竟似隱隱透著少年人的激動。
正當此時,蜀帝王衍仍舊持著酒盞在船頭左右張望。他昨天上岸遊覽,原擬遊罷幾處風月場所便回船安寢,卻在無意中見到何康家裡的閨女,山城少女,樸實之中自有娉婷風華,他忍不住色心大動,當即要牙兵去打聽,得知何家姑娘再過幾天便要嫁到李家,連忙說道:「嫁甚麼李家!浪費了這姿色。去去去,賞李家一百匹絲絹,這姑娘算我買了他的,他還便宜!」
此時絲竹盈耳,王衍躊躇滿志,忽然想起:「風景有了,音樂有了,美女有了,眼前就是少了幾個耍雜戲的,怎生叫人從城裡找幾個來?這地方不知道有沒有戲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