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的電子管收音機裡,一個嗲聲嗲氣的女播音員正在播放著臺灣 “外交部長”葉公超同美國國務卿杜勒斯在華盛頓簽署《臺美共同防禦條約》的最新訊息。

對於張愛萍來說,這個最新訊息早已沒有了新鮮氣味,這個鬧騰了快一年的公開秘密,這筆“拉鋸戰”拉個沒完沒了的政治交易,在張愛萍的腦子裡,已經翻來覆去地演繹過多少遍,條約中的那套政治空話、假話、大話,令他聽得大倒胃口。不過這個關係到大陳島、金門、馬祖前途的條約,還是牽扯著他的心,他不能不耐著性子順著那播音員怪腔怪調的聲音,一句一句地往下聽。他是隻從狂風暴雨中成長的雄鷹,他對美蔣頭子們反革命的兩面派嘴臉,兩手策略,陽謀陰謀,已從憤恨和鄙視昇華到了冷靜審視、深刻解剖、從容應對的理性認識階段。此時此刻,他正要從這一大堆老掉了牙的舊聞新聞中看出臺灣海峽上空即將捲起的風雲,他想從這一大堆假的空的大話的背後找出那些在黑幕中達成的確確實實的骯髒交易。他想從杜勒斯和葉公超冠冕堂皇的外交辭令下面看出艾森豪威爾和蔣介石肚裡那長滿鉤刺的九曲迴腸來。他對雲遮霧障的政治風雲揣摸猜測了半天,末了,他終於得出了一個明確無誤的判斷──美蔣間簽訂的這個條約,對於他和浙東前線陸海空三軍指戰員來說,正是擂響了一通催徵的戰鼓!他堅信,只要浙東前線三軍登上一江山島,這個信誓旦旦的莊嚴“條約”立刻便會化做一紙空文,成為一場笑話,他巴望聯合渡海登陸的勝利,能像原子彈爆發的衝擊波一樣,把美國總統和蔣介石的痴心妄想在東海上空沖刷得乾乾淨淨。

他在一種將軍的智慧和安然中,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清早,他在天主教堂前面庭院裡散步時,望見老煙槍聶鳳智笑憨憨地走了過來,“報告首長,昨天夜裡,我偷聽了敵臺廣播……”

兩位將軍在哈哈大笑中,話題很快便專注到了北京中南海,毛澤東主席為了回應這個條約將要揮出的那記老拳來……兩人不約而同地料定:毛澤東這記回應的老拳,肯定砸在一江山上,一定會用一江山-大陳島的汪洋火海,來把這個紙老虎條約燒成灰燼,而這記老拳出手的時刻,就迫在眉睫。

一觸及上陣交兵的大事,兩位將軍的豪興便立刻變成凝重深沉的思考。

張愛萍鄭重地問聶鳳智:“我們封鎖海島的戰鬥,打到現在,距離完全奪得兩權的要求還有多遠?”

擊沉“太平”號(6)

聶鳳智抽完一支菸卷,正要張口回答,參謀長王德捏著一張字條走過來對張愛萍說:“陶勇司令員決定,再派一支魚雷艇大隊南下參戰……”王德將字條遞到張愛萍手裡。

字條是“海指”副司令馬冠三的電話記錄,說明了魚雷艇大隊到達寧波港的行程和日期,還有對這個大隊具體佈置的建議。張愛萍讓聶鳳智看過了電話記錄。聶鳳智笑笑說:“魚雷艇的首戰大捷吊出了陶大哥的胃口,他想再抓條大魚過足饞癮,好呀,實在太好啊!”

張愛萍輕拍著馬冠三的字條問王德:“你看,這新來的魚雷艇大隊,安在什麼地點為好呢?”

聶鳳智一聽這話,立刻背轉身去,走開。他不想插手這兄弟軍種具體部署之事。張愛萍伸手把聶鳳智拽住:“你也來參謀參謀嘛!”

“我完全贊成馬冠三同志的意見,白巖山那地方不錯。”

“把新來的魚雷艇大隊擺在白巖山,這樣便同高島魚雷大隊形成了兩隻拳頭,南北呼應,兩面夾擊。”王德對馬冠三的建議進行分析。

“在拳術上這叫抱虎歸山。”聶鳳智帶點開玩笑地說,“兩拳相向,這麼一抱,便把大陳灣的這些軍艦,抱進懷裡來了!”

“既然你們都說好,就這樣定吧。”張愛萍笑著一錘定音。他對馬冠三的建議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