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曹公子來訪”,李香玉眼瞳中的清靈再轉為迷濛。

被引入宅院,再見那柔弱人兒現身,曹沾暗道一聲運氣好。他在金陵沒找到李香玉,聽說她來了東京,本不想追來的。可手上那疊賬本的分量太沉,左思右想,也只有李香玉能給建議,還能保密,還是找來了。

這處小宅院離未央宮八十里地,馬車順著通衢大道來往,只需要個把時辰。李香玉若是沒在未央宮住,就是在蘇州這處小宅院住,他很清楚。李香玉沒住在未央宮,這讓他莫名地鬆了口氣。

“表哥……”

李香玉柔柔喚著,曹沾心緒也有些蕩動,可目光掃到李香玉腰間的紫金魚袋,嘴角微微一抽,回應那聲“表妹安否”就顯得很勉強了。

那紫金魚袋是去年在未央宮正殿,皇帝親手給她配上的,明法科狀元,翰林院正五品檢討,本是男兒的功名極致,卻落在了他這位貌似嬌弱的表妹身上。現在又身兼金陵女子學院明法教授,英華訟師會董事,不僅是天下聞名的狀元娘,更是成名已久的大訟師。他曹沾雖也是正五品官身,軍政兩面都小有名氣,可跟這表妹比,簡直就是螢火較之皓月。

注意到了曹沾回應裡的生硬,李香玉強自保持著笑容,見到他帶著的一份厚厚卷宗,頓時牽起之前跟皇帝與汪瞎子會面時的記憶,她好奇地問:“表哥此來是為何事?”

曹沾也壓下心緒,直入主題,翻開這疊賬本,李香玉微微抽氣,暗道這南北販奴事這般猖獗,連表哥都牽連上了。

按住賬本,李香玉沉吟片刻,對曹沾道:“香玉以為,表哥最好是將這案子移交江蘇總警署,這事已有所謀劃,表哥不宜涉足過深。”

之前皇帝已跟汪瞎子談到此案,皇帝有了通盤佈置。李香玉覺得大局正在推進,最好不要再橫生枝節。這賬本交給江蘇總警署,由其暫時壓下,等溫和而且方向正確的輿論環境成熟後,國中相關工商清理好首尾。那時再翻出來,由律法體系總攻,把工商吐出來的替罪羊吃掉,這一案就能順暢過渡到南北人心大局上,而不是讓一國自亂陣腳。

曹沾挑眉:“為什麼?”

李香玉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後,再道:“這是為表哥著想,也是為一國大局著想,到時表哥自會明白的。”

曹沾臉上浮起難以掩飾的失望,他絕沒料到表妹居然會給出這麼一樁建議,而表妹口中的“謀劃”、“大局”,又含著再明顯不過的上位者氣息,這讓他份外難受。

強自壓住自嘲和憤怒等等情緒,曹沾反駁道:“這麼一樁驚天大案,交給一省的後果是什麼,表妹你精於律法事,應該很清楚!表妹你不是總講國法如山,不容褻辱麼?居然可以為了服從什麼大局而置之不理,公道何在?天理何在?”

他搖著頭,一臉遺憾:“表妹,你越來越像是手握權柄的棋手,律法、公道、人心,都成了砝碼,在你的棋局裡來往交易,就像什麼認罪減刑則例,你當這訟師,怕是有些入魔了……”

話題一下就偏了,說到了李香玉參與過的一項律法改制,因為涉及控辯交易,被墨黨攻擊為有失律法尊嚴的市儈之舉,但律司、法院和訟師會,乃至國中多數人都認為這是將刑審化繁為簡的權變之舉,是絕好的善政。

扯到專業領域,李香玉也不給表哥面子了,冷聲道:“天下事非黑白二分,表哥怎麼還如幼兒一般看國家之事?表哥前些年在軍中的歷練,都只變作風物文字了?”

跟李香玉比口才那是自找沒趣,一句話就刺到曹沾心中最忌諱之處。他在軍中幾年,雖時時因慘烈戰事而激起熱血,但終究無法全身心地投入到軍旅中。別人把他那幾年軍旅生涯當作榮耀,他自己卻當作挫敗,李香玉的話正中要害。

曹沾有些惱羞成怒地道:“就是在軍中歷練,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