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毫不猶豫。因為,她深知,邵九不會在乎這筆錢,每個人對錢財與隱私都有窺視欲,但邵九沒有。或許不是沒有,而是那並不值得他在意。

他在意的是什麼?她並不知道,她只知道,倘若他真有心想要得到什麼,恐怕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提防也不見得有用,所以,她索性閉上眼,美美地睡一覺。既然決定好好地走下去,最重要的,便是有個健康的身體。這幾日將自己鎖在繁雜的思緒中,她失眠了好幾日,這一覺,竟是睡得特別的香沉。

一覺醒來,她伸了個腰,覺得狀態好一點了,但當看到這份一大清早就送來的賬目與邵九容光煥發的模樣時,還是忍不住微微地嫉妒了一下,同時,心裡又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只熬了一夜,邵九便將顧府近幾年來的財務算得清清楚楚,為了讓寶齡更容易看懂,他重新換了一本賬簿,白紙黑字,從古董字畫首飾,到細小的一張桌子一張椅子,都細細地例了清單,極為認真的估算了價錢。

當寶齡細看那份賬目時,又不覺吃驚。讓她吃驚的不止是邵九對於每樣東西行情的熟稔,還有那結算出來的數字。

縱然阮氏帶走了一部分的錢財,蔣氏亦偷偷捲走了不少的古董字畫,但顧府所留下的財產,依舊不容小覷。

忽略那些古董字畫傢俱等“固定資產”,瞥開店鋪收益等不穩定因素,掐頭去尾不算,能夠立即取出來的現金,亦有整整十萬兩銀子。

顧家在南方的實力,她原本只是在腦海中有一個概念,此刻才是真實地感受到。

這本是一筆鉅款,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突然之間掌管這麼一大筆錢,都會激動雀躍,寶齡自然亦是個普通人,當看到那個數字時,她也免不了心跳加速,但片刻之後,她就冷靜下來。

此刻她要做的,便是將這筆錢妥善地分配。只是,一些熟悉府中財務狀況的人,阮素臣去了南京,連生走了……幸好,有人來報:祥福叔回來了。

寶齡抬起頭,便看到一個瘦削的身影慢慢走來。

只不過幾日,祥福叔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原本就清瘦的臉頰更為清瘦,下巴長出了鬍渣,一雙眼睛深深凹了進去,見了寶齡,微微作揖,聲音帶著疲倦的沙啞:“大小姐,老奴回來了。”

前幾日祥福叔帶著翠鐲回鄉下為賈媽媽辦喪事,寶齡原以為他遭此鉅變,如今顧府又這番模樣,他定不會那麼快回來,竟沒想到,只不過三田,他便回來了。想到這裡,寶齡不覺微有不忍,柔聲道:“祥福叔,事情都辦好了?若有什麼地方需要幫忙,儘管開口。”

“事情都辦好了,多謝大小姐關心,那些事,老奴還應付得來。只是有一件事,老奴但望大小姐應允。”祥福叔望著寶齡,渾濁的眼睛裡有一絲懇切之色。

寶齡以目光詢問,祥福叔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哀慼,忽地跪了下來:“小女已年滿十八,內人在世時,曾為她相中了一戶人家,故此老奴想向大小姐求個情,讓她回鄉下,也好成了親,安定下來。老奴深知內人之前犯下諸多惡行,連小女也難辭其咎,但小女只是愚孝,望大小姐看在她年幼,大人不計小人過,寬恕她一回。”

祥福叔說完這席話,目光定定地望著寶齡,這是他唯一的心願,亦是他唯一的希望。

竟是這件事。

寶齡思索了一會會兒,便點頭道:“也好,你自去庫房取些音量,擇日帶翠鐲回去,把事情辦了吧。”

祥福叔張了張嘴,如釋重負般站起來,又一邊擺手道:“不用不用,老奴這些年也攢了些銀兩……”

寶齡打斷道:“去取吧,況且,關於府中庫房餘留的銀兩,我還有事要你幫忙。”

說著,她將邵九整理的那份賬目遞給祥福叔:“你看看,有沒有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