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給我住手,違者立斬不饒!”

即使在一團混戰中,此人的聲音也完全不會被忽略。就連摟抱著父親的康德勒也忍不住回頭望去,待發現陡然之間,門外衝進來眾多身穿和族民差不多服裝,卻明顯驍勇善戰的大漢,鋒利的箭矢上正流露出絲絲寒光的時候,他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繼而就露出了怨毒的表情。

“康庭蘭,我阿爺救了你,沒想到你原本就沒安好心!”

康庭蘭原本正持刀指揮護衛們抵擋那些年輕康姓族民,看到這一幕的他同樣驚愕難當。然而,眼看那些蜂擁進來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立時三刻制服了大帳中那些康姓族民,而後讓開一條通路的時候,他忍不住生出了一個念頭。等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從外頭進來,他只覺得一顆心完全放下,不由得又驚又喜地叫道:“杜大帥!”

這一聲杜大帥一出,打仗中原本對峙廝打的兩撥人全都大吃一驚,只有一直守在康庭蘭身側的那個護衛彷彿早就知道似的,毫不動容。

見一雙雙眼睛全都直視著自己,杜士儀眼神一掃,立時有兩個親兵快步搶上前來,將驚怒交加的康德勒給拖到了一邊,而他則是看了一眼滿地狼藉以及渾身是血的康特仁,沉聲喝道:“軍醫何在?先給康族長治傷。”

趁著一個軍醫快步上前去給康特仁調治之際,杜士儀方才看向康庭蘭問道:“何人率先傷人?”

“大帥,是康德勒身後突然有人暗箭傷我,幸得康族長挺身相救,我這才能保平安。”儘管自己差點中箭,但康庭蘭還是將之前發生的實情一一道來,末了才指著一個被反剪雙手按在地上的青年說,“就是此人突然拉弓射箭,險些使得局勢一下子失控!”

那青年剛剛被康庭蘭身邊的兩個護衛給盯上了,想逃出去卻沒逃成,而且杜士儀來得太快,帶來的親兵又太悍勇,他根本來不及反抗就被生擒。此刻,面對那如同刀子一般的目光,他不禁打了個寒顫,想要說話時喉嚨口卻彷彿被堵住了似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讓他慶幸的是,杜士儀很快就把目光轉到了康德勒身上,讓他不必再接受那犀利目光的審視。

“就是你帶人衝進來,說是我要加稅徵兵?”

康德勒被人從父親身邊拖走時,本已經怒火高熾,可眼見得有軍醫進來滿頭大汗地給父親取箭頭,敷傷藥,包紮傷口,他頓時有些糊塗了。當杜士儀質問自己的時候,他雖心亂如麻,但還是耿著腦袋道:“沒錯,就是我!杜大帥都敢做了,難道還不許我聲張?”

“君子之道,敢做敢當,可是,徵稅也好,徵兵也罷,是你親耳聽見我對人吩咐,還是親眼看到此事已經施行?”杜士儀見康德勒張了張嘴,他不禁嗤笑道,“徵重稅?你們的種牛和種羊全都是我命人送來的,你們的牧場,是我親自劃出來的,就連現在你們住的帳篷,也全都是我命人一頂頂製成,然後讓你們有了個遮風擋雨的地方!既然你們除了自己的人以及身上的衣裳,其他的一切都是我給的,還能拿什麼交重稅?愚蠢無知!”

這話剛剛康庭蘭說過一遍,然而此刻杜士儀再說,聽在眾人耳中,如康德勒就只覺得面上一陣青一陣白,心裡大不是滋味。而讓他更加無地自容的是,緊跟著,杜士儀又出聲叫道:“曹金山,史萬奴,你二人進來!”

應聲進來的兩人因此前隨郭子儀出征有功,杜士儀錄為別將,如今一身軍袍甲冑穿上,自是顯得格外威武。

“半年前,你們隨子儀於狼山大敗突厥骨頡利兵馬之前,也曾經擔心過會被人當成是陣前送死鬼,可有此事?”

郭子儀當初那番話固然狠,可如今回想回想,曹金山和史萬奴全都覺得振聾發聵,若無那時候這一番當頭棒喝,也沒有他們的今天。於是,曹金山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