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的強風吹亂她頭髮。

連翹走回車邊,理著她的發,“等累了吧?我們這就回家。”

小寒只是好奇,“你認識那個叔叔嗎?”

連翹一怔,“你認識?”

小寒搖頭,“爸去世的那天他不是來了?他是我們家親戚?”

連翹笑笑,“是我爸爸。”

小寒不懂掩飾驚訝,更不懂為什麼父女會像他們那樣說話,只看到連翹說這話時臉色,忽然很心疼。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什麼話,小寒不怕悶,可連翹沉默開車的樣子,讓她覺得應該做些什麼。爸爸活著的時候,總會偷偷出主意,讓她去哄連翹開心。

車被紅燈攔下,連翹問小寒意見吃飯,扭頭看見她正出神看著自己。“怎麼了?”

“小翹,你不要這樣,爸爸不在了,你還有我。”小寒很苦惱,想不出要怎麼讓連翹開心,只好把心裡話說出來。

乍聽之下冒冒失失,連翹心裡還是欣慰多一些。“突然說這個幹什麼?”

她本來不知如何向小寒解釋死亡這件事,可這個智力只及同齡人一半的孩子,似乎比大部分成年人的理解更深。對於父親的去世,態度端正得令人意外。

小寒認真道:“記得你跟我說過,你媽媽去世的那年冬天,我就出生了。後來我在想,我可能是連翹的媽媽轉世,所以你對我也這麼好,我也一定會好好疼自己女兒的。”

連翹鼻子一酸:“跟誰學的轉世?”

小寒雙手合十拜拜:“就是釋法凌師傅講過的,他說人只會肉體消亡,靈魂不滅,因為能夠轉世,還有輪迴。你從來講道理的時候都不仔細聽。”

連翹認錯,“是啊,所以錯過了很多。小寒有時間陪我去補習一下吧。”

小寒點頭,偷偷打量連翹,挫敗地想,自己果然沒有爸爸的本事,怎麼越哄越要哭出來了?

段瓷也很挫敗。電話撥通響了幾聲,被切成佔線,連翹怎麼又不接電話?洩氣地丟下手機,力度過大,心叫聲不妙。眼看手機溜到玻璃桌面邊沿停住,腦門滲出層細汗。這機器報廢不得。就因為手機型號相同,互換了電池,才得以趕到連翹身邊,不能想像她一個人要如何承受安迅的死。

那位鄭醫生原來是安迅的主治醫生。

連翹做的那些傻事,傷害著自己,也傷害到他。段瓷氣過,絕望過,一通電話之後,只剩心疼。幸好她肯抱著他哭,他覺得一切還來得及。現在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怎麼說個話還這麼難?

還是,這具懷抱,她哭完了就嫌棄?

他向來優越感十足,但是面對各項都不輸自己的連翹,常阻止不了這種患得患失的想法。楊霜就說:狐狸是老天派來打擊你自信心的。

段瓷不承認被說中心思,然而,很多改變確實在不覺中發生。

連翹趴在床上,正準備給芭芭拉打電話,螢幕一亮,段瓷的名字蹦出來。想了想,伸根指頭髮送忙音。小寒從浴室出來,疑惑地看她捧著手機專心致志的模樣,“打遊戲啊?”

“接個電話。”連翹扔下手機,拿過毛巾幫她擦頭髮,“坐這麼久飛機累不累?”

“累倒不累,可是你不是說讓我陪你補習佛經嗎?跑美國來幹什麼?美國人好像信上帝的。”最後這句話說得很小聲,生怕給美國人或者上帝聽見。

連翹大笑,“我是說想把錯過的補回來,可沒說補習佛經。”

“那你在美國錯過了什麼?還補得回來嗎?”

“補不回來就重新開始嘍。小寒還知道上帝,不簡單呀。”

小寒笑得謙虛,“都聽我爸說的。”

“你爸其實既不信上帝,也不信佛,小寒才是他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