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得,這個死是衝娶親那個晚上說的,轎子的事,她裝在心裡。

這個上午,少奶奶燈芯心情出奇地好。

管家六根的事很快顯了端倪,一切儘管都還模糊著,但已隱隱約約讓她捉到了線。

這是一片霧,揭開了興許下河院的天空就會晴朗,下河院的銀子也不會再像流水一樣莫名其妙淌到別的地兒。

是的,銀子,這才是燈芯所關心的根本。

比之男人命旺的死活,下河院那些雪片一般來流水一般去的銀子,才是她發誓要捍衛的東西。

她必須要捍衛,否則,不等她把命旺衝過來,怕這下河院,就讓那些看不見的黑手連搶帶掠地給弄成個空架子了,那麼,她豁了命嫁來,還頂啥用?

發現管家六根那雙眼睛後,燈芯覺得自己該有個幫手,一個能對付得了管家六根的幫手。再這麼單槍匹馬亂闖下去,就算自個再小心,也難免不露出破綻,到時再讓別人抓住把柄,就不會像頭一月出門犯忌那麼簡單。那次也多虧了公公,他居然輕易就饒過了她,燈芯都已做好捱打或是挨罰的準備了。要知道,在這樣的深宅大院犯忌,輕者挨打受罵,重者,怕是要綁回孃家去的。公公卻輕嘆了一聲,道,這院是有規矩的,比不得後山你家,念你初來,算了吧,往後,這院的規矩就是釘子上的鐵,天王老子也沒得改!

沖喜(19)

苦思良久,燈芯猛然就想起了那夜抱她的人,冥冥中覺得,在下河院,興許只有那雙在她腿上身上竄過的手,才肯幫她。

他救過她一條命哩!

菜子已全部收倒,人們開始忙打碾,菜子溝洋溢在一種友好和諧歡樂的氣氛裡。東家莊地的豐收帶給溝里人長久的快樂,管家六根也只有在這時候才變得大方,將銀子給到他們手上。間或還會拿出些下河院用不了的東西,散給大家。一溝的大人小孩才能換上新做的粗布衣裳,才能吃上下河院剛剛宰到的豬肉。肉香瀰漫在溝谷裡,和著菜子的油香,還有暢意的笑聲,能在溝外幾十裡聞到菜子溝橫溢的幸福和甜蜜。

有什麼事比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更令人心醉的呢。

少奶奶燈芯早已按捺不住自己,做夢都盼著親眼看看溝里人打場的景兒,得到公公的允許後,她邁著歡快的步子,穿梭在大小碾場上。她要親自過目豐收帶給下河院的收益,這也是她的另一個秘密,只有到碾場上,才能把一年菜子的收成算個明白。那麼,下河院一年裡讓人劫走多少菜子,才能心中有數。這些,怕是連東家莊地也不能想到的。

這個中醫世家的獨女,居然將算盤玩得異常熟悉。人們的記憶裡,這神秘的珠子只有老管家和福跟六根這樣精明的男人才玩得轉,哪見過女人也玩這東西。所以他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看猴一樣盯住燈芯。這個半夜裡抬來的女人帶給他們的新鮮已經夠多了,包括她敢當著溝里人的面看牲口配種,敢在未開懷前走出院子,敢跟下河院的屠夫開葷玩笑,敢半夜摸到公公窗下偷聽公公跟管家談話等等,無一不豐富著溝里人對神秘的百年老院的想象。現在她又拿了算盤,笑盈盈跟管家六根邊說笑邊撥拉。人們望見她對管家六根的笑是很有意味的,眉眼兒一飛,小嘴兒一擰,就能把管家六根這樣的人也弄糊塗。管家六根手裡的算盤珠珠不動了,只是傻傻地盯了她望,臉上會因女人出奇不意的笑擰出些尷尬或羞臊。人們起先以為管家六根跟二十二歲的少奶奶有些扯不清。這樣的事在深宅大院裡不是不可能,況且就有現成的傳聞拿來參照,便一邊打碾著菜子,一邊使了勁地放開想象,儘可能地將這個後山女人想得風騷些,想成狐狸精,這樣才能把她跟一向正統得見了溝裡任何一個女人都不肯正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