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熙任相後,溫北君再握兵權是板上釘釘的事。

賀熙是主戰派,上任自然主攻伐,滿朝文武幾乎認定了會是溫北君作為先鋒再戰燕國。

一來溫北君和賀熙間也算有些淵源,溫九清和賀熙是同門師兄弟,二來溫北君最擅奔襲,是魏國數一數二衝鋒陷陣的猛將。

白黨主心骨胡寶象下臺,宋瞻轉投學宮黨,尹隆入獄。朝中白黨勢力大不如前,東林黨更是早在兩黨之爭中就落敗。而今朝中是學宮黨一家獨大。

無論誰來拜會,溫北君都只是推病不出,而今日的來客,他如何都不能再推脫了,只能開門迎客。

“賀相。”

溫北君彎下了腰,對著當今丞相賀熙作揖。

賀熙知曉溫北君稱病不見客,心下明白他是在避嫌。如今朝中局勢微妙,學宮黨雖一家獨大,但盯著溫北君的眼睛也更多了。

園中略顯冷清,只有幾棵枯樹和一灣沒有生機的漣漪。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賀熙托起了溫北君,“我與九清親如兄弟,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賀熙看到溫北君方才正於庭中擦拭自己的佩刀,雖面色有些蒼白,但眼神依舊如幾年前看到的時候一樣銳利。

“不知賀相此次前來,所為何事?”溫北君一邊說一邊作出一個請的手勢,引著賀熙去正堂。

賀熙隨著溫北君來到正堂,待兩人坐定,賀熙才緩緩開口:“溫將軍,你我都知當下局勢。你若一直避而不見客,就怕有心之人有機可乘啊。”

溫北君微微皺眉,“賀相,我並非懼些什麼,只是不想捲入無謂紛爭,如今朝堂波譎雲詭,我只想置身事外。”賀熙搖頭,“你我都無法置身事外。燕國在北,漢國在東,若我國內耗,必遭其侵略。你有將才,是我大魏之利刃,此時不應埋沒。”

溫北君沉默片刻,“彈劾之詞甚囂塵上,無一例外都是說我擁兵自重,引狼入室。可臨仙陷落之時又有幾人喊冤,幾人關心我那幾萬戶的災民?”

賀熙沒有說話,看著溫北君,笑道“我沒想到,你竟是最像他的那一個。”

“族兄嗎?”

溫北君眼神飄忽,似是那個永遠板著臉的族兄就在眼前,手中的戒尺打在溫鷺掌心,卻瞪著他這個出謀劃策的小叔。

“不,我差族兄遠矣。”溫北君露出了一抹淺笑,“我從未想過拯救亂世中的千千萬萬戶。”

賀熙捧著方才婢女端上來的茶飲了一口,是好茶,是宋地的毛尖。

他從十四歲開始就在臨仙生活,他知道臨仙很多人的姓名,他也知道那些人的命都在他的肩上,都是因為他,才有臨仙的萬戶流民,他又怎麼敢說他可以不負任何責任?

“說完了嗎。”賀熙飲下最後一口茶,“你族兄曾經反覆和我舉薦過你,我也有些我自己的手段瞭解過你,不管你自己覺得你這幾年有什麼變化,我這次就是告知你一下,做好準備。”

賀熙站起身,看著茶杯道,“汝窯的吧,真是好東西。”隨即拍了拍溫北君的肩膀,“在雅安過個好年吧。”

又到冬天了嗎。

路邊的戲臺子熱鬧非凡,下面圍滿了人,男女老少皆有。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粉黛青衣的戲子們在他面前來來去去,身姿婀娜,水袖輕舞。可他卻只覺得這般喧鬧甚是聒噪,眉頭微微皺起,心中隱隱泛起一絲不耐。

本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在那一瞬間,忽然發覺臺上演的竟是《奇襲東王帳》。他心裡知曉,這出戏乃是在元孝文的授意之下,才被精心編排成了這朗朗上口的曲目,只是平日裡他忙於諸多事務,這還是他頭一回親眼目睹這戲臺上的演繹。

“你又怎敢言我差名將遠矣,休欺我這年輕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