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幾乎可以把她的眼睛刺瞎的光線,沈跡沉默了,因為她想到了一個非常不合理的可能。

也許他故意開窗,是為了讓光照進來,這是覺得她會害怕嗎。

沈跡想,一個普通的小姑娘,半夜在浴池裡聽見陌生人的聲音,又看不見人,那她的確會害怕。

要真是她想的那樣,那可真是…一個奇怪的傢伙。

清空了大腦,沈跡果斷離開事故多發之地。

同一時間,無人注意的天光池一角,幻術褪去,清澈的池水已然換了色彩,水花四濺,豔麗濃稠。

室內只剩下沉沒池中的少年,額前溼潤的黑髮垂落,擋住他的神情。

裸露在外的肩膀潔白似雪,橫長了一道猙獰的傷口,皮肉翻卷,看起來又彷彿有什麼東西在生長,將要從血肉裡振翅欲飛。

少年似乎沒有痛感,他面無表情的抬起手臂,血跡無休無止,流得越發洶湧,池中水被染成觸目驚心的紅色,硬生生把這裡變成了兇案現場。

如果沈跡選擇回來,那她一定能看見眼前的一幕,但如果她再靠近一步,事情就會發展到不可控的地步。

直到很久以後,無數次的回想,沈跡都慶幸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

回到住所後,零已經睡醒了,她裝作真正的布娃娃,乖巧的坐在窗戶上吹著風發呆。

看到沈跡回來,零飄了起來,周圍泛起粉色的小花花:“你回來啦!你起的好早。”

沈跡:…其實她根本沒有睡覺。

少女拉開座椅,從筆筒裡抽出一支毛筆,毫不心虛的應聲:“嗯,對。”

見零還在看她,沈跡鋪平了宣紙,隨意道:“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今天沒事。”

難得休假,她也該補充庫存了。

零回過神來,她飄回窗臺,“不,我在這裡就好。”

零似乎很喜歡發呆,她又開始看湖面躍起的紅鯉魚。

沈跡也隨她去了,她在畫符。

如果是煉氣三階,宗門大比只有被吊打的份,所以符紙畫得越多越好。

這麼想著,沈跡隨手畫了個迷你的橘子,下一秒,一個貨真價實的橘子出現在桌面上。

聽到動靜,零好奇的回頭,然後瞪大了眼睛:“你好厲害!”

只是…“符修是這樣的嗎?”她問。

沈跡挑眉,停筆。

喉間溢位清亮的聲音,她問:“難道你還見過除了我以外的符修?”

零:“…不,我只是感覺符修不是這樣的。”

但哪裡不一樣,它冥思苦想,就是想不起來。

“看來多接觸外界對你恢復記憶有幫助。”少女攤開潔白的掌心,眉眼倦怠,把橘子遞給她,“那麼,明天跟我去上課吧。”

“哦…好。”

娃娃忙不迭地抱住比她身體還大的橘子,差點跌了個跟頭。

沈跡:……有點呆是怎麼回事。

當然,她要幫零,不是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寶藏。

只是沈跡覺得,關於搖光宗的過去,零應該知道什麼的。

斂了試探的神情,沈跡提筆,繼續工作。

窗外日光緩緩,風也輕柔,上午的時間如沙流淌而過,等沈跡從紙墨書卷中抬起頭時,已是午時。

她還沒有辟穀,所以這個點適合吃飯。

這麼想著,窗前多了個黑影。沒有了光線,沈跡停住筆。

面前的少年神情鮮活,他不滿地說:“吃飯了呀,你怎麼都不看靈玉的?”

“忘了。”沈跡理不直氣也壯,沒辦法,一但專注起某件事,她就很難從自己的世界裡脫離出來,更別說看什麼靈玉。